是那个除夕夜,他颤抖着坦白最初的算计,而季萧玉眼中没有失望只有心疼的拥抱和吻。
是“幽泉”地牢里无尽的黑暗,刺骨的冰水,撕裂皮肉的鞭挞,钻入骨髓的剧毒。
是那个穿着黑色劲装丶眼神空洞如死水的自己,一次次挥下冰冷的刀。
是季萧玉疲惫而孤寂的身影,是他在静思殿里一遍遍讲述荷塘旧事的沙哑嗓音。
是那碗温热的药,是解开镣铐时轻微的“咔哒”声。
是那句茫然的“心呢?”
是那个生涩却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拥抱。
是此刻,这张近在咫尺被剧痛扭曲却写满守护的脸,带着他生命气息的鲜血。
爱意,愧疚,痛苦,绝望,被强行剥离的恐惧,失而复得的狂喜……
所有被遗忘,被压抑,被扭曲的情感,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将他彻底淹没。
他猛地挣脱季萧玉的怀抱,那力量大得惊人。季萧玉被掀开,重重摔在一旁,伤口涌出更多的血。
裴弦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十指深深插进头发里,用力到指节泛白,仿佛要将那些疯狂涌入的记忆碎片硬生生抠出来。
他擡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不再是空洞的茫然。
那里面是翻江倒海的剧痛,是滔天的悔恨,是撕心裂肺的恐惧,还有……终于冲破迷雾清晰映照出眼前濒死之人刻骨铭心的爱。
“悯吟!!!”
他终于喊出了那个名字,带着泣血的腔调,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恐惧。
他颤抖的手拼命想去按住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了他,只敢虚虚地悬在那里。
“悯吟!季萧玉!你看看我,你看着我……”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是我,是丝竹,我回来了。”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季萧玉染血的衣襟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是我害了你……”
季萧玉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冰冷中浮沉,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裴弦崩溃的脸,听到那声嘶力竭的呼喊,感受到那滚烫的泪水。
微弱近乎虚幻的弧度,艰难地爬上季萧玉染血的嘴角。
他用尽最後一点力气,擡起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手,似乎想去触碰裴弦满是泪痕的脸颊,指尖却只是无力地动了一下,便颓然垂落。
“不……哭……哭了就……”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太医!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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