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止把脸埋在花间深深一吸,清幽的香气顿时入肺。
“审南裕苓,想起一点以前的事。”他眯起眼睛,散漫道,“他同我说,黎家与东宫已然不睦。如果是这样,最有可能杀翁觉的是太子,可太子身在皇陵,周围连东宫亲卫都没有,如何下手?”
“太子何必要杀翁觉,即便双方没谈拢,该提防的也是黎鸿渐。”傅行州说,“更何况,翁觉数次往返于东宫,太子动手岂非有意暴露自己。反倒是翁觉一死,有人便可以借题发挥。”
“怎麽发挥?”阎止问。
傅行州看着他:“南裕苓今日还和你说了其他的,别考我。”
阎止一笑,指尖在他掌心点了点:“翁觉回京後,便一直住在黎家别院,黎鸿渐想做什麽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傅将军借我一个由头。”
“这事好办,只是该说事情的你还没说全,”傅行州站直了些,让阎止仰起了脸,“何事惹世子殿下不快?”
阎止擡头看着他,傅行州的脸庞映在月色下,轮廓刀削斧凿,格外英俊,眼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如同一点星火。
“一点小事……”他低声道,“我记不清了。”
他说着,就着相牵的手用力把傅行州拉到面前来,在凛冽的梅香中接了个长吻。
黎家别院在城外不远,是间三进的小院子,同其他民居混在一起,往来经过不会引人多看一眼。
贺容走到门前,伸手叩了叩,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开了门,问道:“你找谁?”
“翁觉曾在此借住,眼下他死在城外,我们奉命来抄查。”贺容道。
管家脸色大变,怒声道:“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人!”说罢就要关门。
“慢着。”阎止上前一步,伸手格住了门,盯着那管家道,“翁觉身为二房的账房,资历深厚,平日里这别院上下多要听他的调遣。如今他一死,连发丧都没有了?”
管家反手就要关门,但还没等他动作。院内陡然响起一声尖啸,一支冷箭破空而至,直冲着阎止的眉心扎过来。变故转瞬即至,阎止立在原地丝毫未动,傅行州的刀比箭还快,冷箭在半空中被砍成两半,掉在地上。
贺容惊得迟了半刻才反应过来,回身喊人包抄。傅行州已推开管家进了院子,只见远处房顶上有人回过头,咕哝着说了句羯人的方言,一双绿色的眼睛格外醒目。
他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傅行州毫不犹豫,提刀紧跟着追了上去。
这羯人功夫极好,身法轻灵,两三下便跃出百米开外,身形在房顶之间时隐时现。傅行州紧紧缀着他,眼见前方是一片开阔地,从腰间摸出弩机擡手便射,三支箭接连而出。
只听不远处惨叫一声,有瓦砾跌落的声音,那羯人摔下墙头去了。傅行州追上去,一脚踩在他的後心上,才看见这羯人肩膀被箭扎穿了。
“原来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还敢骂人,”他用刀剑拎着後领子把人提起来,“这点偷袭的本事,你再练十年也比不过我。”
日光明朗,映在黎家正堂多彩的花砖上。
黎鸿渐坐在上首,他年纪五十开外,保养得当,又生了张娃娃脸,上了年纪便显得慈眉善目的。他拿起手边的茶盅来,吹了吹又抿了一口:“傅将军尝尝这龙井,是今年的新茶,比宫里的不遑多让。听说阎大人喜欢龙井,应该更懂得吧?”
“大学士过誉,在下品不出优劣。”阎止道。
“这怎麽能行,”黎鸿渐笑道,“衡国公爱茶,最爱龙井。品茶饮茶他应该教过你啊。这些年全忘了?”
阎止不再接话。傅行州看了看他,单刀直入地问道:“大学士,黎家别院中窝藏羯人,还意图刺伤朝廷命官,大人作何解释?”
堂下正押着两个人,那羯人和别院管家并排跪着。两人被捆的严实,低着头一声不吭。
黎鸿渐笑起来,捧着茶说道:“别院在城外,我平日里并不怎麽过问。至于怎麽会混进去羯人,应当问京畿巡防,不是问我这个老头子啊。”
自打出了人命案,京畿巡防都由傅行州统管,黎鸿渐这是兜着圈子指责他巡防不利。傅行州假做不闻,又道:“大学士不知道,那我们就问问这两人怎麽说。”
那羯人年纪尚小,被捆得像是条打挺的鱼,一扯下布满口羯人的方言,叽哩哇啦地大骂起来,说自己什麽也不知道,是有人让他过来送两担面粉,送完就走,他跟这院子里的人压根不认识。
阎止在他面前蹲下,问道:“你为什麽要杀我?”
羯人没想到他竟听得懂,愣了愣才说:“首领告诉过我,看到你必须要杀死,不论是在什麽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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