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立刻被点燃,随着北风在眨眼间蔓延开来,燃成一道火墙,将傅衆人围在中间。黑暗中,幽绿色的眼睛像是狼群,无数的弩箭在暗处指向了他们。
傅行州跨马立在最前面,荒原上只能听见噼啪的燃烧声。滚滚的浓烟之间,有人骑着白马缓缓而来,正是裴应麟。
他一袭白袍纤尘不染,唯独发间拿根鲜红的绸带束了,声音里带着笑意:“傅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傅行州站在下风口,烟雾吹过,他眯起了眼睛:“太子与三殿下倒是兄弟连心,到底还是把东宫和陵卫都给出去了。我在城外喝了这麽久的西北风,终于把你等来了。”
“可惜啊,”裴应麟挽着缰绳道,“傅将军既然知道我手里有兵,还是这般疏忽大意。这样也好,要京城内外打起来了你再吃败仗,岂不是污了傅家的名头?你还有什麽话,我替你带给阎凛川。”
火势越发凶猛,一阵烟又吹过来,傅行州像是被风迷了眼睛,倒退了两步。徐俪山不着痕迹的上前,在他身侧低声耳语道:“对面大概有三百人,都是轻骑兵。即便能从火圈里冲出去,我们人数也太悬殊了。”
傅行州轻声说:“去北侧预备,我听见马蹄声了。”
烟尘倏忽而散,傅行州向对面扬声道:“裴大人,我倒是想问问。三殿下日後预备怎麽与大学士相处?黎家虽然失势,但毕竟也是太後母族,殿下不怕被太後责骂?”
裴应麟笑道:“傅将军到这时候了还有心思管别人,你的话我听不明白。”
傅行州看了看地上的箭,说道:“三殿下把白羽箭藏进了大学士的别院,又让羯人从中出入,只为了把大学士和自己彻底绑在一条船上。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已经决定是同盟了,为什麽要灭翁觉的口呢?”
北风席卷而过,火势纵横,燃亮天幕。裴应麟眼中笑意顿收,抽刀喝道:“杀了他们!”
傅行州厉声道:“羯人也在你的队伍中,裴大人敢不敢当衆说出来,你的主子背弃同盟,到底是为了什麽?”
黑暗中,有人驭马上前一步,用羯人方言问:“他说什麽?”
徐俪山高声道:“三殿下骗了他的同伴,就杀死在京城外,你们站的这片土地上!”
队伍里骚动起来,却听徐俪山大喝一声,浓烟之外数道火光齐齐划过,西北军将酒囊割破,沾着火星飞掷出去,在羯人中炸开。衆人纵马疾驰,跃出火圈,将队形冲得凌乱,烧杀喊声轰然响起,点燃了苍茫的夜幕。
裴应麟被四周浓烟呛的睁不开眼,转身提缰折返。他还没走出两步,只觉得颈後有风刮过,一支冷箭啪的一声射断了他头上的发带,乌色长发随即狼狈地散开,披落在周身。
他恼怒地挥刀回身,见傅行州的长枪已然划到颈前,笑道:“三殿下真不应该派你来带兵打仗,你不是这块料。”
两人的兵器格在一起,裴应麟自知不是对手,向北望了一眼,抽身便要走。傅行州反手拦下,长枪一翻戳穿了他的肩膀:“别指望那些羯人了。你们人多势衆,如无准备,我怎麽敢出来。”
裴应麟吃痛後退,险些从马上坠下来,扭头仓皇而逃。
只听北侧杀声顿起,泉州铁骑如同弯刀一样贴着草甸斩杀而过,顷刻将原野荡平。荒草间千疮百孔,熄灭得火堆冒起黑而重的烟,飘向破晓的天幕。
一人拎着马缰缓缓走来,傅行州闻声回头,拱手先拜:“多谢黎总兵。”
黎越峥拍了一把他的肩,赞叹道:“打得漂亮,我没白跟你哥哥夸你。”
两人相视一笑,留下士兵打扫战场,并辔走到旁边。晨光倾洒下来,明亮透彻,天边鱼肚白褪去,隐隐露出清澈的蓝色,是个难得的晴天。
黎越峥道:“那个裴应麟就这麽放跑了?你还留他一条命。”
“此时杀他是个麻烦,萧临彻还在,他便如臂指使,动不得。”傅行州转而问,“城里情况怎麽样,您怎麽来了?”
黎越峥道:“黎鸿渐昨夜带人出了城,说是迎太子回京,但只怕要孤注一掷。你手里的兵没那麽多,极易腹背受敌,所以我就来找你,幸好来的是时候。”
傅行州一笑,又道:“说到这里,我可以确定太子不在城外。他把手里的一部分亲卫和陵卫给了萧临彻,另一部分人,我怀疑他早就带着回京了。只是……”
说到此处,两人都沉默了下去。太子在京中了无牵挂,所图只有皇城。
黎越峥看向远处的城郭,沉沉道:“御史台昨晚连夜上书,周承海一案已经审理完成,今日便要上殿结案了。”
【作者有话说】
铺垫了这麽久,这场大仗终于可以开打了,这章先做个引子。
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