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无人回应。日光朗朗,一丝风也没有,雕刻繁复的三层玉阶上早已空无一人。“禁军!”皇上怒而起身,向萧临彻道,“你的人呢?”
他话音未落,几支箭破空而至,扎在殿中的青石砖上,发出铛的一声闷响。一人身披重甲,腰间挂着长剑,踏着玉阶站在殿门外。
这人摘下头盔,正是太子,欠身拱了拱手道:“父皇,儿臣不孝,救驾来迟。”
他说罢,无数的羽箭从两侧的窗户直射而入,站得靠门的百官手无寸铁,来不及反应便应声而中,顷刻间倒下十馀人。
殿中乱作一团,他向前一步,衆臣便惊惶地後退一步。
“太子,”皇上站在案後,翡翠珠扔在一边,快要掉到地上去了,“你在东宫十馀年,有过少功,庸懦无用,朕也从来没说过要废了你,自问对你不薄。你今天这样进来,是要逼宫吗?”
萧临衍站在殿中,手按在剑上,轻蔑地说:“父皇是没有废了我,只不过处处打压,处处制衡,我是您跟文武百官怄气的棋子。衡国公死了,父皇没了帮手。周丞海案後朝中更是人心不定,您手里只有我这一个皇子,就匆匆忙忙地把我塞进了东宫,以为我不明白吗?这个太子不如不当。今日来此,岂敢逼宫,只是为父皇清君侧罢了!”
说罢,他长剑出鞘,上前两步直指向阎止的鼻尖。
萧临彻抽出墙壁上挂的装饰佩剑,踏上金陛护在皇上身前,喝令道:“天子亲卫何在!弓箭手戒备,瞄准!”
“不许放箭!”林泓从混乱的朝臣中挤出来,与阎止後背相抵,“三殿下管不好自己的禁军,就该噤声。天子亲卫岂是你能调度的!”
殿上剑拔弩张,却在骚乱後陷入了片刻安静。
阎止的目光从剑尖上移开,向萧临衍道:“太子殿下原本稳坐东宫,何苦为他人做嫁衣。三殿下与黎家各有所图,均不会利好东宫。何况黎鸿渐为人阴狠狭隘,见利忘义,更不宜与之共谋。这样的话,言毓琅没有劝过你吗?”
萧临衍拿剑顶住他的眉心:“不要和我提他,他才是衡国公的儿子,十年来何其无辜。如果不是你,衡国公府怎麽会覆灭,他又怎麽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阎止笑了一下,像是叹了口气:“十几年了,终于都知道了?”
萧临衍提剑便刺,阎止向後倒撤半步躲过,身形翻起一脚踹在他胸口,劈手将剑夺来,反手刺在他大腿上,凑近道:“言毓琅就在城外,他在等你,现在去找他还来得及,不要一错再错。”
萧临衍疼得脸都白了,刚要说话,天子近卫的弓箭如雨般落下来。他心道中计,一把将阎止推开,扭头喝道:“杀!”
不出三刻,金殿上血流成河,文官大多不会武,又手无寸铁,死伤惨重。萧临彻手持佩剑,眉梢和领口都沾上了血,一刀刺穿了领头羯人的胸口。羯人从金陛上咕噜噜地滚下去。
局势稍停,小黄门从殿外急匆匆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报……报!宫里……走水了!”
他说着,浓烟已从四面八方滚滚而上。萧临彻扶着皇上从後门撤出,向後方太後的咸安殿而去。
日头高悬,天气干燥,火势蔓延的飞快。阎止几人带着几名文官从殿中撤勉强撤出来,大梁便烧断了,整座金殿应声倒塌湮为焦土。
林泓抹了一把脸上的灰,问道:“怎麽办?去咸安宫吗?”
阎止刚要说话,只见北城墙外传来一阵轰鸣,几颗烟花同时燃起,白日下也格外耀目。
“太子兵力不足,围攻金殿已是极限,他打不到咸安宫。”阎止道,“城门出事了,我们得出城。”
咸安宫内,外间喊杀声仍在继续。萧临彻亲自率禁军在外把守,与太子交战正酣,倒是一步也没有再往宫中深入了。
殿中依旧燃着熏香,这天家母子关系不近不疏,皇上十天半个月才来请安一次。如今宫变,太後惊愕之馀却不见慌乱,只是把面前放着的佛经合上。
“今日之祸,到底是皇上朝中制衡有失。当年若不杀衡国公,也不会立这个太子。皇帝当时图一时之利,也想不到失了长远吧。”太後道。
皇上的外袍上沾了灰尘和鲜血,他三两下脱了扔在地上,神情恼怒地在对面一屁股坐下,反唇相讥道:“难道不是因为太後偏心?您疼爱先废太子,迟迟不肯归政给朕。後来又杀了漓王,毒了平王,朕一个可用的宗亲都没有,不然何至于百官凋零?”
两人僵持不下,珠帘微动,苏典前来上茶。
茉莉花的香气飘开,驱散了殿中的血腥味。皇上喝了一口,皱眉看了一眼道:“茶也泡的太苦了,你在太後身边这麽多年,怎麽这点事都做不好?”
苏典跪下道:“奴婢知错,听闻北城门外黎大学士谋反,率羯人已攻至城下,心思恍惚。一时……一时泡得久了。”
太後勃然变色,皇上打翻茶碗,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你说什麽?”
苏典跪着,双手扣在身前道:“皇上时至今日,仍然为黎大学士所蒙蔽。殿上庭审,闻侯依仗权势便可大放厥词。城门之外,黎家依仗氏族之功与太子勾结,在外领兵作乱,城中已半为焦土。皇上功勋一世,如此遭人践踏,可否甘心?”
【作者有话说】
开新的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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