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瞬之内,三枚金色的梅花镖自暗中射出,小灜氏闻声回身,挥剑砍落两枚,馀下一枚正中腹部。闷哼声随即而起,手中招式放缓了半刻。银锋闪过,阎止自林中纵马而出,擡肘将身後已死透了的羯人推下马去,回身一刀劈向她。
阎止原被挟持着押在马上,跟在队伍最後出了幽州城。待双方动手乱起来时,两人恰在密林暗处,他便杀人夺刀,将防身的三枚梅花镖掷了出去,正中要害。
铛——他手中的刀与小灜氏短兵相接,後者负伤手中绵软无力,再提刀时已经明显可见地发起抖来。
“你错信了瑞王,”小灜氏粗喘着气,腹部鲜血汩汩地漫出,几乎说不完整话,“他给你的药……不是什麽好东西。你本就重伤在身,这药强提精神,损耗的是你的寿数……你以为世上真有灵丹妙药,能够向老天买回条命吗?”
阎止没有回答她,却在举刀相抗时微微收势,靠近了些问道:“这药是你给瑞王的吗?你还给过什麽人?”
小灜氏看着他,一双凤眼明媚如春华,却在剧痛之下露出一丝笑意:“世子殿下想到了什麽……你的生父,漓王殿下究竟是死于什麽病,你如今猜到了吗?”
阎止一顿,还要再问。小灜氏却骤然神色一厉,袖中短匕当胸悍然出刀,直指他的脖颈。阎止被逼後撤,身後的裴应麟紧接着射出两支袖箭,在粘稠的夜色中爆开血花。
小灜氏毫无声息地中箭而落,伏倒在雪原上。
原野上静了下来,三人脸上身上都是伤痕累累,血迹顺着衣摆落下,在行走间点延成线,洁白的积雪上留下迤逦的长痕。厮斗之间,三人不知不觉已行至雪原深处,四周茫茫不见一丝人烟。
阎止心力消耗到了极点,身上一软再也没有力气坐着,恍惚着向前一倒,整个人趴在了马背上。
他眼前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见却见萧临彻提缰缓缓走近,衣袍染血满身狼狈,一双眼睛又闪着他所熟悉的那种狠辣与谋算。
阎止实在没有力气回应了,只觉得自己的马似乎被拉近了一点,听萧临彻缓缓道:“本王被羯人挟持,所幸突围又斩杀小灜氏,大败羯人不辱皇命。临徵,我此番回京後,北关之权已是我囊中之物,朝中不可能还有第二个像我一般的亲王,即便是平王也没有这样的权势。我刚刚的盟誓仍然真心实意,你想想漓王叔与国公府,仍然不愿助我登位吗?”
阎止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他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你登不上那个位置的……皇上能把你关在陪都十三年,你和他太像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抱着让你登位的心。”
萧临彻没有说话。
阎止歇了好一阵才又睁开眼睛,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他喉间全是血沫,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一点声音,却带着无比坚毅的定力:“更何况……你与国公府的旧仇我永远不会忘。萧临彻,只要有我在一日,便绝不会让你登上那个位子。”
“好啊,好啊……”两人凑得极近,萧临彻面上仍挂着轻柔的笑意,眼底却寒色渐深,露着冰冷的杀意。“临徵,寒昙和衡国公实在是把你教的太好了。我每每看着你,总觉得……”
他停顿了好一会,却没有再往下说。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全部落了下去,像一条完全褪了皮的毒蛇,露出饱含剧毒而苍白脆弱的真身。
“罢了,临徵,我来送你最後一程吧。”他道,“这样留在北关外,也离傅行州近一些,你当如愿了吧。”
说罢,萧临彻拔出匕首用力刺中马颈,再向下用力一剌。
棕马挣扎地尖嘶了一声,片刻间便没有了声气。而後他伸手用力一推,看着阎止连人带马翻倒下去,完全淹没在了积雪之中。
天边晨曦方起,幽州城外战事已毕。程朝与贺容两人合力,率军连斩几名羯人大将,鏖战一夜方休。
程朝把几个将领的头颅挂在城门上,看着傅行州率军入城。
城中已是焦土一片,竟然是陈明琦在带头安置百姓与流民。幽州百姓对陈氏大多拜服敬重,对他本人更是如此。陈明琦在粥棚前忙前忙後,身後道谢者无数,倒是暂且安定。
傅行州翻身下马,徐俪山跟在他身後汇报幽州城内诸多事宜。傅行州从头到脚挂了一身的伤,背上肩上的几处重伤只是草草地包了一下。他不要命似的往回赶,伤口早就崩开渗血了。他疼的已经再觉不出什麽来,索性也不理会。
徐俪山的汇报他听得半真半假,模模糊糊,心里只惦记着阎止。他从进了城便一直在找,此时既没见人也没听见消息,挥手撇开身旁絮絮叨叨的汇报,摇晃着要去找陈明琦问一问。
还没等他迈出去步子,便被林泓迎面拦住了。
傅行州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心下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勉强问道:“凛川呢?”
他听林泓将原委几句说了,像是被当头挨了一记重鞭,打得魂飞魄散四分五裂。他胸中一片剧痛,当场哇的一声吐出口鲜血来。
周围人一拥而上,傅行州却什麽也听不见了。他扬手挥开身边的人,随意地拽过一匹马,翻身冲进茫茫的雪原。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能见面了,我保证(合十),我是善良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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