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那天池溪南是如何回答自己的,他记不清,又或许他根本没听到回答。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大部分时间都是程煦安在说,池溪南做听衆,他是个认真又合格的听衆。
山顶风大,没过一会,颜料就已完全风干,池溪南取下画稿正准备卷起来,就听见身边人说:“你画的真好看。”
池溪南动作一顿,心想他陪着自己等画又于危险中抓住自己,他没有什麽可以感谢的,也不想亏欠别人什麽,于是试探性问道:“你若喜欢,送你就好。”
程煦安倒也丝毫不客气,抱手而立道:“可以吗?”
“可以的,我本就是画着玩的,你若喜欢,也算成人之美。”池溪南边说边将画卷起来收进画筒里,递出去:“送你。”
池溪南皮肤雪白,递出东西的手腕上青筋明显,纤瘦漂亮的脖颈线好似一咬就断,程煦安垂下眼睑,静两秒,才伸手接过说:“谢谢,不过我现在没东西可以回礼。”他又说:“下次,等我们下次再见,我送你一件回礼。”
池溪南就笑笑说:“好啊。”然後他弯腰合上画板,收拾齐作画工具,背起画板准备下山,对于程煦安说的回礼。他没多在意,就当作是礼貌的一句客套话,毕竟没人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见面,或许下次就在明天,又或许在很遥远的将来,再者缘分尽此生再无缘得见。
毕竟世上的一面之缘有很多。
程煦安看他一眼,伸手拿过他背在右肩的画板,同时将手里的画放到他怀里,池溪南懵圈,紧接着左手的工具箱也被顺走。池溪南偏头看他,程煦安就冲他笑,说:“我们交换,下山就换回来。”他还说:“你可要保护好我的画。”
说完,他擡脚欲走,说:“走吧。”
池溪南呆愣跟在身後,又得出一个结论,程煦安不仅健谈还很绅士。
他上山是打车来的,返程准备坐观景车下山,走了会路,池溪南指了指前面的途径站牌,说:“我们去哪里等车。”话音落地,他才想起问:“那个,你是怎麽上来的?”
他想万一对方有车,他这样拉着人家去做观景车太不礼貌,没等他多想,程煦安极速回答:“我打车上来的。”
闻言,池溪南暗自松了口气,才说:“那我们去前面坐观景车下山,可以吗?”
程煦安点头:“可以的。”
两人还算幸运,没等多久,观景车就缓缓驶来,池溪南先上车给了两份车费,程煦安坐在靠窗位置,车上加司机就三个人。这种观景车有个通病就是车感颠簸,程煦安第一次坐这种车,在无人留意的角落悄悄抓紧固定把手。
下山後,池溪南轻车熟路的进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递给程煦安,见他脸色不好,池溪南说:“不好意思,观景车就是容易颠簸,我不知道你会晕车。”
“没事,这又不怪你,是我第一次坐这种车,有点不太适应罢了。”他扭开瓶盖,仰头喝了口水,才问:“你现在是回家?”
池溪南点头:“对。”
“送你?”问完程煦安才反应过来,他的车还在山上。
池溪南摇头微笑,说:“不用了。”他伸手取过对方手的自己的工具箱,将画筒递出来,程煦安识趣的与他交换画板,然後就听池溪南说:“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再见。”
成年人最是懂得如何适可而止,用分寸的边界一步步让猎物走进自己的领地。
程煦安轻笑挥挥手,说:“下次见。”
池溪南点头笑笑,随手揽过一辆出租车,扬尘而去。
今天是个好天气,程煦安目送车尾直至消失不见才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对面接的很快,他说:“张叔,你找人到茶山去把我的车开回老宅。”
“好的,少爷。”
挂断电话,程煦安也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回老宅的路上,他摩挲着画筒偏头望着窗外,池溪南长相清冷沉静,就像民国时期的文艺青年。中长发用铅笔随意挽了一个半丸子垂在肩上,观景车上阳光洒进车内,风扬发丝。他看见对方鼻翼处有颗妩媚浅显的美人痣,温柔清冷的嗓音,雌雄莫辨的美,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