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素琴睡得很安详,周蕴轻声来到她病床前,握住了她的手,久久凝望着她。
她内心庆幸,总算没有来迟,她赶到了。
这时,梁素琴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奶奶,你醒了?”
梁素琴转头看向声音来处,努力辨认,“蕴蕴蕴,是你吗?”
周蕴更是用力握紧了她的手,“是我,奶奶,我来了。”
梁素琴眯起眼睛,吃力道:“奶奶,有些看不清你了。”
周蕴将梁素琴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道:“没关系,您还可以感受我。”
“我的时间不多了吧,这一天终究是来了。”梁素琴有气无力道:“我不惧怕死亡,反而我很庆幸多活了这些年,遇到了你。也在人生最后的时光,亲眼看过了很多美景,没什么遗憾不舍了。”
“要说唯一的不舍,就是蕴蕴你了。”梁素琴捏了捏周蕴的手,“奶奶想你幸福快乐。”
“我很幸福,奶奶。”周蕴强忍泪意,“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结婚了。”
梁素琴闻言,眼睛亮了少许,抓着周蕴的手一直晃,“真的啊,他是谁?”
“他他是我一直喜欢的人。和他在一起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所以我很幸福快乐。”
“那他对你怎么样?好不好啊?”梁素琴对此表示关心。
“嗯,挺好的。”
“那就好。”梁素琴很是欣慰。
“奶奶,您不怪我现在才将这事告诉您吗?”
梁素琴道:“傻孩子,你做任何事对得起自己,让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别人的看法建议听听可以,不要因为任何外界声音左右动摇了自己的想法。你做得任何事,奶奶都支持你。”
周蕴眼泪终于决堤,溃不成军,但她不想让梁素琴发现自己哭,只得转过头去,将眼泪擦干。
梁素琴今晚的状态好了很多,和周蕴聊了不少,直到睡意再次袭来。
“奶奶,您睡吧。我会在旁边一直守着您。”
梁素琴忍着头痛,说:“好,我睡了。”
长时间的奔波赶路让周蕴感到身心俱疲,终于撑不住在后半夜趴在病床边浅睡了过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病房窗户,走廊里传来了人走动的声音和说话交谈声。寂静了一夜的医院在这一刻又要迎来一天的忙碌了。
浅眠中的周蕴很容易就被一些细微的声音吵醒,她迷茫地睁开眼睛,一时意识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脑子停顿思考了几秒后,清晰的意识逐渐回笼。
即使是在睡梦中,周蕴依然紧握着梁素琴的手不放,而此刻她感受到了梁素琴身体冰冷的温度。
周蕴艰难转头看向梁素琴,她看起来那么祥和安宁,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一大早,医生就带着护士来查房了,在看到周蕴的时候,还来不及打招呼,就发现了病人的不对劲,在经过一系列对梁素琴的生命检测后,医生平静道,“送去太平间吧,再通知殡葬馆来接运遗体。”
护士将梁素琴送走后,周蕴独自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表情呆呆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有亲人去世后难过悲伤的样子。
医生想着安慰周蕴,主动开口道:“你就是老太太的孙女吧?她被送来我们医院后,长期处于嗜睡中,这也是脑胶质瘤末期常见的症状,很多人就是在无尽的昏睡中逐渐失去知觉,就离开了。偶尔的清醒时间,她总是在喃喃自语你的名字,想来你们祖孙俩的感情一定很深吧。”
周蕴木然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不过,你总算及时赶到了,彼此见了最后一面,作了告别,想必老太太是没有遗憾了吧。”面对无力救治的病人,医生对家属表达了歉意,“很抱歉,请节哀。”
医生离去后,周蕴藏在心中的悲痛开始一点点不受控制地释放。
这是她第二次听医生跟她说节哀,她的人生好像一直在被迫接受爱的人离开。周岱山入狱,明澜意外去世,现在奶奶也离开她了。每当她觉得幸福,拥有爱的时候,老天就会狠扇她一个耳光,残忍地将这幸福从她身边夺走。
周蕴低垂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面,没一会儿就汇聚成了一小摊水渍。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然后一截修长的小腿出现在了周蕴的视线范围内。她缓缓抬头,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陆谦与唐必先谈完事情后,因担忧周蕴的状况,在江明已没有直飞宁安的航班下,中转了其他城市,在历经了将近12个小时后,才终于来到了周蕴面前。这已经是能最快见到她的方法了。
“我来晚了。”陆谦因为焦急奔跑,还带些气喘。
周蕴哀伤破碎的眼神看着他,不用问,他也知道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陆谦心疼地将周蕴拥入怀中,温柔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一开始周蕴只是小猫般的呜咽,到后来越来越遏制不住悲痛的心情,抽噎着哭得越来越大声。她开始完全释放自己的情绪,用力地紧紧抱着陆谦,像是在抓着什么救命稻草。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刚经历了亲人的去世,周蕴感到非常无助害怕。陆谦的出现就像是在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抓住了一根浮木。她只能紧紧地抓着它,避免自己被卷入更深的漩涡。
周蕴这一刻想放纵了自己依赖他,毕竟,他是自己的丈夫啊。
梁素琴遗体被殡葬馆接走火化后,她的骨灰被带回了江明,安葬在了长陵山公墓,就葬在了明澜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