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她抢先一步说:“我看了村里的宣传,吸毒的人生出来的都是畸形儿!”
“那正好,到时候直接生个双头人!”我开玩笑道,“哇塞两个脑袋,你赚了!”
“你还笑?很好笑吗?”
“好好好不笑了,这不是逗你开心呢吗。那要是我不吸毒,你跟我生吗?”
她语气里带着气,“那也不跟你。”
我突然严肃地问她:“依扎嫫,你觉得人可以死而复生吗?”
她放下根本就没怎么动的筷子,“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坐牢,他就可以回来吗?”
她定在那里不说话,我继续说:“如果你要打胎,在昭觉也可以打吧!非要来成都干什么?”
“不是的……”
她没告诉任何人,打算自己偷偷来城里转转。
她对这里什么都不懂,比我当初刚来的时候还要陌生和抗拒,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她想看看我哥眼中的成都是什么样的。
她去了尔古之前在成都留下过印记的那些地方,她去了工地、去了医院,她站在公共电话亭前,投进一个硬币,然后听着听筒里的忙音发呆,接着再投进一个硬币。
她想试一试,打家里的电话,到底能不能打通。
我们在医院遇见,完全就是命运的玩笑。
金黄的路灯照着她的脸,泪水挂在她的眼眶,好像是给双眸上封上了一层透明玻璃。
“我找不到赎罪的办法。”
听完她的心声,我想要收回我之前的想法。
我轻轻摸摸她的脸颊,“还疼不疼?你来成都了,可以给我打电话呀。”
她摇头,“我不想联系你。”
“依扎嫫。”我抓住她的手。
“是的,我承认我很害怕你举报我,之前发生的事也确实都是我不对,我也是没有办法,真不是故意想折磨你什么的,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你不让我欺负你,让我回成都以后不打扰你,我都做到了!
你愿意做什么,我不干涉,但你绝不能再这样搞极端,你今天真的差点害死我。别把我逼上绝路,好吗?
这个孩子你想打掉,那就打掉。我以后保证不打你,不欺负你,你现在是我老婆了,我以后会对你好的,等我以后戒毒了,我们可以再生一个。你打胎的钱我可以凑给你,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我晃晃她的肩膀,“好吗?你能答应我吗?以后我们之间的矛盾到此为止。”
“可你真的会戒毒吗?”
“我……应该快了,应该快了。”我自顾自地说。
我总是一直在躲,生活只剩下无休止的不安,好像从来都没有平静过。
曾经的我一直不想要安全却无趣的生活,那太没意思了,可是我真的需要这种颠沛流离的动荡吗?
她突然问我,今天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普通朋友,我这样回答。
我送她回了旅馆,把她的东西放在床上,她看看床,又抬头看了看我。
“你的钱包、手机,还有钥匙,都在这了,还给你,我没动你的钱。”
我坐在她身边,对着她张开双臂。
“来吧,抱抱,和好了。”
这一次她没有挣脱我,酒店里昏暗的灯光照耀我们,我静静感受着她的抽泣,认识她这么长时间,但这是我第一次和她拥抱。
其实我根本不心疼她,我只心疼我自己。
离开旅馆后,那个陌生的电话又打过来,这次我接了,我没有直接说话,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一个我熟悉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恐慌。
“俄切?”
“小宁?”
我刚要继续说点什么,电话就突然挂掉了。说起来也巧,这电话打过好几次了,每次打过来的时候我都刚好在忙。
我之前问过其他人,大家都说一直没见到小宁,也没接到她的电话,也就是说,这个持续的陌生的电话只打给我了。
这就有点奇怪了。
“你好,我找张慧宁。”
我去了据说她所在的地方,打车半个多小时。戒毒医院在营门口,周边都是暗灰色的高墙,墙顶上布满了罗圈形状的铁丝网,压抑得像是监狱。
“你是什么人?”
一位中年保安站在我面前,正有些狐疑地质问我。搞得我一下子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