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拉窗帘,外面的雨还是很大,拍得窗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外面隐隐的微弱光亮照进来,刚好打在陈故南脸上。
这下他脸上朦胧的雾消散了,睫毛挂在眼睛上,阴影盖住眼睛。鼻梁上的痣,在这种环境下居然更加显眼。
徐舟季擡起手想触碰那颗痣,刚要靠近就被陈故南拉住。
“我不是方诚哦……”他说,还是轻快的语速。
把手放下之後,徐舟季也乱了阵脚,他只是觉得那颗痣一瞬间变得很漂亮,但是他知道痣的主人是陈故南,但为什麽会伸手想摸呢。
“好了睡吧,明天我要做客单。”陈故南躺下,呼吸平稳——
他没有因为自己越界的行为感到生气。
方诚和陈故南本来就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就算脑子里充满方诚的时候,陈故南也还是陈故南,怎麽样都不是方诚。徐舟季想。
雨下了很久,到早上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陈故南起得早,已经洗漱完买了几个包子上来。
等徐舟季醒过来时,走出房门就看见他正在旁边桌子上捏陶俑。
一般他接到的大部分客单都是定制不同的盘子罐子杯子,这次有个客户要定五十个陶俑装饰门面。
陶泥在陈故南手里被搓揉丶拉伸……辅以工具勾勒,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就出来了。
徐舟季按他说的把小人放在木板上风干,本来准备继续看他做陶俑,这个时候接到了徐晴的电话,她出差回来了。
这次她谈下一个比较大的合同,准备在隔壁省房企合作开发一块地,舟车劳顿下来不免有些疲惫,但是公司这会儿有个会议,偏不巧他母亲回国了,得让他去接。
告诉陈故南之後他拿着钥匙直接去了机场。
他母亲名字叫宋兰枝,最早在国内做房地産时还没有他,母亲和父亲慢慢做大之後成了这里最大的房地産集团,到徐晴十三岁时,他们怀了二胎就是徐舟季。
等他六岁时,夫妻俩就跑到了国外拓展业务,一般隔一段时间会有个人回来一趟。
在徐舟季记忆里,父母最大的贡献其实是打钱,把钱打在卡上,让徐晴带着他,还好那时候姐姐已经成年,该懂的都懂,再加上聪明,基本上什麽都能帮他摆平,摆不平只能发动钞能力,不过徐晴管着他,他也真做不出什麽伤天害理的事儿,要是没有徐晴,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童年和青春期到底得有多凄惨。
虽然徐晴总是管着他,可要说熟不熟这个问题,他还真觉得比起徐晴,自己跟父母之间有一种不熟的尴尬感。
宋兰枝坐在车子後排,一句话都不说,前面徐舟季如坐针毡,虽然母亲回来不会有什麽坏事,但是这种诡异的气氛真的不是他说停就能停的。
车子在路上疾驰,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他提议先去餐厅吃饭,宋兰枝同意了,两人就到一家高档餐厅准备吃午饭。
“舟季。”
他正在认认真真切牛排,忽然被母亲这麽一叫,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怎麽了妈?”
“哎呦别那麽严肃嘛,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这个词一出来,他就感觉不妙,一定是徐晴给她打小报告了,但是自己这段时间这麽乖巧,认认真真工作,虽然不是他们理想的工作,但是最起码做了,所以他想破头没想到母亲想问什麽罪。
“小晴说你喜欢男人是吧……”
来了。诡异的尴尬感又窜上来,他低着头不敢看宋兰枝。
“妈妈在国外那麽久没有好好教育你是真,所以这也不能怪你什麽,但是你不能把责任都丢小晴身上。”
现在要谈传宗接代了吗,但是自己对女人没有欲望且不说,要是叫一个女人跟他一个同性恋结婚生子,那真的对她太不公平了。
好不道德!徐舟季在心里叫喊。
“我理解你,如果真的喜欢男性的话,也没办法,但是至少你要帮衬你姐姐,我们亏欠她那麽多,她算是把你养大了……”
後面的他没听清,脑子里的声音停在了“也没办法”几个字。
母亲是不管他的性向了吗?
那会不会逼迫徐晴相亲嫁给老男人。
“妈……”为了自己姐姐的幸福,徐舟季终于开口了,“你别把徐晴叫去相亲吧……她现在虽然三十多快四十但是她有自己的想法,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宋兰枝的笑声打断了。
这有什麽好笑的?!
“我们不逼她,对于你倒是,虽然你爸还是觉得你该结婚,不过你要是不结也没办法,也不能祸害别的姑娘,你不干什麽伤天害理的事就好。”
大抵是在国外时间比较长,其实宋兰枝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对徐舟季各种行为也只是不理解但尊重,只要不碰到她的底线,那她确实很好说话。
“年後你就去公司上班吧,给你姐帮帮忙。这个是必要的,我不会退步。”她把一小块牛排放到嘴里,吃完用纸巾轻轻擦了下嘴,接着说,“陶艺店不是一定需要你,你现在只是赖在人家那而已。”
这句话没有说错,他是死缠烂打才让陈故南同意自己给他当小工的。
但是徐晴居然连这个也跟他们说吗?多大了还告状!
他在心里悄悄愤懑。
在陈故南手底下工作是件很好玩的事,工作不多,只是看技术问题,对客人也就是聊聊天教他们怎麽做,也不成问题,加上老板长得好看,赏心悦目。
徐舟季有点佩服自己了,在这种时候最先想到的居然是陈故南的长相。
并且挥之不去。
吃完之後,他开车带宋兰枝回家,她路上一直对着他碎碎念,内容无非就是去公司工作,以及就算喜欢男人也不能乱搞之类。
“你喜欢的男人,是什麽样的人?”到家後,宋兰枝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桌上他没来得及收走的方诚的照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