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站稳,陆远已经红着眼扑了上来,攥着他的肩膀将人狠狠掼在墙上:“江云归!听话!呆在家里才能安全。”
额头的钝痛混着酒液的腥气漫下来,江云归被掼在墙上时眼前发黑,陆远的手像铁钳似的扣着他的肩膀,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
江云归扶着墙站稳,擡手抹了把额头,指腹沾了片温热的黏腻。
他盯着陆远紧绷的侧脸,那上面除了酒气,还有掩不住的丶让江云归感到恐惧的眼神——不是怕他受伤,而是占有。
“我是让你乖乖听话!”陆远猛地将酒瓶砸在地上,碎片溅到江云归脚边,“你以为我妈是怎麽死的?就是因为她不听我爸的话才死的!”
江云归的呼吸猛地一窒,额角的血顺着眉骨往下淌,滴在陆远攥着他肩膀的手背上。
那点温热像烙铁,烫得陆远指尖一颤,却没松开半分。
“哥。”江云归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看清楚了,我不是范琴,我不是你妈。”
“闭嘴!”陆远突然吼出声,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江云归被吓得轻轻颤抖了一下,额头上流出的血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昏沉沉的。
他的声音发狠,手却在抖,指甲几乎要嵌进江云归的皮肉里:“你也想走?想跟我妈一样?我告诉你江云归,门儿都没有!你生是我的人,死也得是我的鬼!”
江云归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偏执,像看见一头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用疯狂掩饰着深不见底的恐慌。
墙角的落地钟滴答作响,敲在两人之间凝固的空气里,每一声都像钝刀割肉。
“我再说一遍,”江云归缓缓擡起手,不是去掰他的手腕,而是轻轻覆在陆远颤抖的手背上,“陆远,你看着我。”
“我不是范琴,我不是你妈。”
话音未落,陆远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甩开他的手後退几步,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往地上砸。
“别跟我来这套!我不需要你怎麽样!你只要听我的,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哪儿也不准去!”
瓷质的烟灰缸在地板上砸得粉碎,碎片溅到江云归的脚踝,留下一道细红的血痕。
陆远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里的占有欲像涨潮的海水,几乎要将他自己淹没。
江云归低头看着那道血痕,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刺破了屋里紧绷的弦。
“哥,”他擡起头,额角的血糊了半张脸,眼神却异常清明,“我说过,我不是你妈范琴,我也不会像她一样。”
陆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这句话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後退,撞在墙上。
他看着江云归,眼里的偏执一点点碎裂,露出底下深藏的丶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暮色像墨汁一样,顺着窗缝往屋里渗。
“哥,记得喝醒酒汤。”
江云归转身走向门口,每一步都踩在陆远的雷区上。
门被拉开得更开了,晚风灌了进来,卷起地上的玻璃碎片。
陆远看着他的背影,喉咙里发出像困兽般的呜咽,却终究没再说出一个字。
门“咔哒”一声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江云归靠在门外的墙壁上,擡手按住额角的伤口,血还在流,温热地淌进衣领。
他闭上眼,听见屋里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像在砸墙,又像在砸自己的心。
江云归沿着楼梯往下走,额角的血滴在台阶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简单处理了一下,好不容易止住了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他以为是萧停川,摸出来却看见屏幕上跳动的“房东”二字,指尖顿了顿才接起。
“小江啊,下个月房租该交了,你看……”
“我知道了阿姨,明天就转给您。”江云归的声音还带着刚哭过的沙哑。
挂了电话才发现,萧停川半小时前发的消息还没回——“班花儿,晚上出来吃饭吗?庆祝我们认识一周年。”
他攥着手机站在楼下的风口,冷风灌进领口,冻得人指尖发麻。
刚想打字回复,头顶突然落下一片阴影,萧停川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站这儿罚站呢?”
江云归擡头,看见少年背着光站在面前,手里还提着个蛋糕盒。
萧停川走近了才看清他的脸,笑容瞬间僵住,伸手就去碰他的额头:“怎麽了?”
“不是。”江云归偏头躲开,把手机往口袋里塞了塞,“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了。”
萧停川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他盯着江云归额角的纱布,又扫过他袖口没藏住的红痕,突然笑了声,声音却冷得像冰:“江云归,你就这麽信不过我?”
江云归一愣:“我没有……”
“没有?”萧停川把蛋糕盒往旁边的石墩上一放,声音陡然拔高,“那你告诉我,你手上的伤是怎麽来的?你额头上的血又是怎麽回事?你每次出事都瞒着我,到底把我当什麽了?”
冷风卷着落叶扑在两人脸上,江云归被他吼得後退半步,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说陆远喝醉了,想说那些砸在地上的玻璃和酒瓶,可话到嘴边,十年前被关在小黑屋里的窒息感突然涌上来——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伤痕,说出来会不会也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