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啊。”萧停川的声音发颤,眼里红血丝看得真切,“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有事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可你呢?每次都这样,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我连靠近一步都难!”
江云归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
黑暗里,江云归的肩膀轻轻颤抖。
他能想象出萧停川此刻的样子——眉头紧锁,眼底泛着红,像只被惹急了的要咬人的狼崽。
可那些涌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怎麽说?
说陆远像疯了一样摔酒瓶,说那些“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的嘶吼。
说自己额头上的血和脚踝的伤,像极了十年前那些不敢示人的伤痕?
“萧停川,不是你想的那样。”江云归的声音也急了,却不知道该怎麽解释,“我只是……”
“只是什麽?”萧停川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江云归蹙眉,“我更怕你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最後憋出病来!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见你偷偷吃药,看见你对着墙发呆,我有多难受?你把我当外人,是不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疲惫:“江云归,你把自己关得太死了。我进不去。”
江云归的呼吸猛地停滞,手机从口袋里滑落,“啪”地掉在楼梯上。
屏幕亮着,映出他苍白的脸,萧停川的声音还在继续,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
“我没有!”江云归用力想挣开,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只是……”
“像我这样破碎的人,爱我的人要一片一片捡起来爱我,实在太辛苦了。”
他松开手,後退两步,指着自己的胸口:“你知道吗?每次你说没事,我这儿就像被人剜了一刀。你把我推得远远的,自己硬撑着,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
蛋糕盒被风吹得晃了晃,江云归看着萧停川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自己攒了半年钱买的那块表。
原来他拼命想守护的温暖,终究还是被自己亲手推远了。
“对不起……”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那些汹涌的黑暗会漫到萧停川脚下,害怕这个总会对他笑的少年,有一天也会被这些沉重的过往吓跑。
萧停川别过脸,肩膀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起石墩上的蛋糕盒,声音哑得厉害:“蛋糕放这儿了,你自己吃吧。”
他转身要走,手腕却被猛地拽住。
江云归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盒,手一抖,盒子掉在地上,里面的手表滑了出来,表带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萧停川愣住了。
江云归蹲下去捡手表,指尖抖得厉害。
“本来想今天送给你,祝你……祝我们周年快乐。”
话说到最後,声音已经哽咽。
萧停川低头看着手里的铁盒,没有打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擡头看着江云归,眼神复杂:“你觉得送我一块表,就能抵消你所有的隐瞒和防备吗?”
江云归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江云归,”萧停川轻轻接过,把铁盒塞进自己的口袋,声音低了下去,“我要的不是这些。”
“我要的是你能信任我,能告诉我你的难处,能让我……真正走进你的世界。”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但显然,你做不到。”
萧停川转身要走,江云归突然抓住他的衣角。
少年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萧停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挣开了他的手。
蛋糕盒还放在台阶上,被晚风吹得微微晃动。少年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没有丝毫留恋。
江云归坐在原地,看着那个空荡荡的楼梯口,眼泪无声地滑落。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萧停川的温度,却又迅速被冬天的寒意取代。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萧停川发来的消息:“表我收下了。但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江云归握着手机,指腹一遍遍摩挲着屏幕上的字,直到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苍白而狼狈的脸。
台阶上的蛋糕盒孤零零地放着,像一个被遗忘的承诺。
江云归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盒子的边缘,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底。
原来攒了半年的心意,终究还是没能温暖这个冬天。
江云归擡起头,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口,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街灯亮着,萧停川走在路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地上,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