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转向江云归,眼神里充满哀求。
“云归,你信我,这次不是他逼我的……”
江云归看着他手腕上被手铐勒出的红痕,想起埋在海棠树下的那把刀。
二十年前,陆远也是这样挡在他身前,说“别怕,有哥在”。
他喉结滚动,缓缓开口:“我信你有苦衷,但杀人终究是犯法的。”
陆远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也是,”他低声说,“你是警察,肯定帮理不帮亲。”
萧停川适时递过杯温水:“陆远,李建军给你的药,我们已经送去化验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李建军。
“非法提供精神类药物,加上教唆犯罪,够你判十几年了。”
李建军的脸色终于白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麽,却被萧停川打断:“你研究了这麽久人格分裂,就没发现陆远的两个人格有个共同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萧停川看着陆远,声音很轻:“无论是守护者还是复仇者,他想保护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陆远猛地擡头,眼眶泛红。
二十年前衣柜里的黑暗,高中时被撕毁的志愿表,还有刚才在老宅里,他刺向李建军的那一刀。
原来所有人格的底色,都是不想失去的执念。
江云归。
审讯结束时,李建军被押走前,突然回头对陆远说:“我的研究还没完成,等我出去……”
“你出不去了。”江云归冷冷开口,“你的研究笔记,我们会交给医学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用活人做实验的龌龊事。”
陆远被带走时,脚步顿了顿,看向江云归的眼神复杂难辨。
经过门口时,他低声说:“海边的机票,你要是不去,就扔了吧。”
审讯室的灯关掉时,萧停川拍了拍江云归的背。
月光从百叶窗钻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陆远画里的星星。
“他的人格切换,有一半是真的创伤,一半是被李建军诱导的。”姜卿辞揉着眉心,“这案子判起来,怕是要更复杂了。”
江云归没说话,摸出兜里的《反家暴法》单行本。
第23页夹着的机票已经被他抚平,目的地是座靠海的小城,正是当年他们约定要去的地方。
他突然想起陆远送他的那幅海边画。
画里的两个少年笑得灿烂,仿佛永远不会被家暴的阴影追上。
“不管怎麽判,”萧停川看着他手里的机票,“至少他不用再当别人的实验品了。”
江云归把机票折成小方块,塞进证物袋。
窗外的月光落在证物袋上,像层薄薄的霜。
他突然明白,有些执念,该随着案件的结束,一起封存进档案里了。
宾利的引擎在夜色里发出低沉的轰鸣,萧停川把车窗降下三指宽,秋风卷着海棠花的冷香灌进来。
江云归靠在副驾上,指尖还残留着证物袋的塑料味。
那两张被折成方块的机票,终究还是放进了陆远案的补充卷宗里。
“想什麽呢?”萧停川打了把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滑过临江市的滨江大道,“从审讯室出来就没说话,陆远那句扔了吧,扎心了?”
江云归擡眼,看见後视镜里自己的影子。
眼底的红血丝还没退,倒让萧停川硬塞给他的那件黑色冲锋衣显得更宽大了。
“没什麽,”他望着窗外掠过的街灯,“只是觉得,李建军说对了一件事。”
“什麽?”
“我们都被困在十二年前的那个晚上了。”他轻声说,指尖在膝盖上划出当年衣柜门板的纹路,“他困在仇恨里,我困在没说出口的告别里。”
萧停川没接话,突然猛踩油门。
法拉利像道黑色闪电蹿出去,码表指针疯狂跳动,路边的霓虹在车窗上拖出彩色的光带。
“操!”江云归下意识抓住安全带,“你疯了?”
“疯一次怎麽了?”萧停川的笑声混着风声砸过来,“案子结了大半,李建军那老东西跑不了,陆远……至少不用再被当实验品。偶尔放纵下,不算犯纪律吧?”
江云归被他逗笑了,嘴角刚扬起个弧度,就看见前方路口闪过红蓝警灯。
萧停川骂了句脏话,踩刹车的动作却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