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圣女与耶拉冈德的庇佑,一切安好。”
希瓦艾什族长在维多利亚的异乡入睡。窗边常阴雨,丹增忙着舔舐羽毛,梳理尾冠。大学课程繁多,他又辅修了政治学,忙得不可开交。银灰也常入俱乐部,以此得知各界新闻——泰拉在他脚下徐徐展开。而他身後始终是一座雪山。他精妙且大气的辩论征服了同系的教授,写序时谈“我从未想过……我从未听到的国度……”
只是教授的好意让他深刻意识到紧迫。他以沉默逼迫自己消化,与家族的书信来往加深,贸易范围广泛拓展建交。他得嘱托周全丶细致,任谁也知:这位本应客死他乡的年轻族长野心勃勃,近乎势在必得。
但若说下雪。
若说平民丶贵族;普通人丶勇士……共同的节日。围绕共同的丶延续的信仰——祭典即将开始。
银灰站在院殿外,而圣女向他走来——风吹起耶拉,一瞬死在冰冷山峰上的,除了人类,或许也会有神灵。他靠近他的妹妹,像是靠近了另一座山……距离很近,但那一样银白的发丝吹得乱,推渡他到远远的死亡旁边。他有做过这样的梦;他知道自己会後悔……但他依旧会如此做出选择。他只对亲近的人轻信与悲哀。初雪微微擡头,他们相互对视。而不论冷淡丶生疏丶远离,话语都会成膜,粘上就撕不掉。比起剑拔弩张,只是仓促且尖锐,因此他们之间只剩下一个简单的应答。
像是说了,就会去做。很多年前,银灰这麽说了,很多年後依旧重复,像是个不间断的降音符号。他们目睹多年前静悄悄的雪崩。
“最初,谢拉格只有一群野人居住,直到祂从群山之中擡起头颅。”
“祂化作人形,与野人们共同生存。而野人们则恐惧祂的力量,将祂尊为神明。”
“聚集在祂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于是,谢拉格诞生了,而祂,正是谢拉格的第一代国王。”
“在祂的带领下,谢拉格欣欣向荣,愈发繁盛。”
“。。。。。。在祂执掌王国三百年後,有一日,祂忽然将王位传给了祂的副手,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从此,谢拉格被交到了人的手上。”
而庆典如箭,从手中脱离。
“星星要落了,恩雅。”这日,雅儿与她说道,蓝色的眼睛暗下来就是夜空的模样。初雪拿出笔墨,在毛毡上写下字时,听到大雪。在外些,有关神明的火炬被大风吹着,忽明忽灭。在这处确认里她先觉得荒谬,转之是坦白。她说:“唉,好啦。”就不说了。实际上想的是:是啊。原来如此。
很多个辗转的不眠夜,她被严酷的气候冻上,嘴唇青紫。枝头下滑的日落,没有任何暖意充盈。圣女在堂内询问了无数次与无数次。
“——我。”
我好像被祝福,又好似并没有。
习惯了吗?还是已经不想知道了?
山与她坐着。风吹到她的脚下。一切都看向她。她只是静静地瞧着手中的铃铛,它很沉,像是沉在地底的骸骨,被敲击一次就添了些皮肉,直到重新造出一个新的来。而原先又都轻飘飘,好似随风逝去。好不容易升起来的炉内里有许多烙痕,浅浅的,像是陨石的馀迹。
毛毡抖了抖,不再动了。窗户敞开。
“是下雪了吗?”她又问。
侍女说:“不哦,是起大风了呢。”
她于是说:“是啊……”
只是,风好似带来了错觉。它呼喊着,踩着枝条,踩过小道,翻过山陵。它欢欣鼓舞;充满生机。
“——姐姐!”
圣女猛地站起。头发披下,像蓦然抖掉了一层雪,露出了本有的颜色。但她也本就是白色的,只是她呆在这里太久,也快忘记这点。而有那样的症状:看见过于亲近的丶相似的,会慢慢後退,觉得陌生。
“姐姐!”
曾笑着说要成为登山客的妹妹来到雪山顶,想必手指冰凉,脚印像小小的石头。她的心好似焦急地询问出口:是恩希亚吗?还是梦?过得好不好?快乐不快乐?辛苦不辛苦?是的,是的……我也很想很想你。
但实际她什麽都没说出口;初雪奔出门外,好似一阵风。她们用力地拥抱,额头抵住额头。
树木微微摇晃。风卷处,乐曲终于写上很多个休止符。而最前方这样标注:缓慢地丶饱含感情地丶下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