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说:“因为刚见面吧。”
特蕾西娅嗯了一声,握着厚重玻璃杯的手指松开了一些,神态很安和。时常笑起来的眼睑有些暗,但并不明显。指尖如鱼在桌边缘跳跃几分,哒哒响起音律。
博士歪了歪身子,从嘈杂间隔中分辨出脚步声。咚咚咚,咚咚咚。仿佛雨点又开始下起来了。很多时候她是不喜欢雨天的,但春天就是有雨的,只是会淋湿而已。不喜欢也没有什麽其他理由。
特蕾西娅便是这样看清博士的眼睛的。
一个人总是习惯隐藏自己,说好事,并不是,说坏事,也没有到那个地步。但是相处了,交流了,总是会知道一点点,即便是感觉。喜好,偏向,态度。
评价一个人,不是根据她爱的事物,而是根据她爱的方式。
“喝酒吗?”第一次萨卡兹约对方出来时只发了条短信。
冬天下很漫长的雨。水洼很柔软,更像是云朵,可是踩进去就像是一个狡猾的恶作剧。月亮对夜晚也是这样的恶作剧,尤其是冬天,给人萧瑟的感觉丶不会靠近的感觉。实则它本就如此。
并不是不想靠近。
萨卡兹很快收到了回答:“为什麽不呢。”
特蕾西娅眯了眯眼睛,笑了。笑容让她又变得柔和,变得模糊。色彩调和得漫不经心些,偶尔人像也就变成了景色。拉开焦距的话,世界很多都将只成为一个小小的色块,太阳也只是五厘米的点。
但她们相隔不止五厘米。金色的落在地板上,一条线排齐,指向前方,那麽义无反顾,好像已经命中注定。会有这样的感觉吗?命中注定,可是并没有这样的事……或许。
不确信也逐渐成为生活的必需品了,但好似并不那麽坏。
好似,好似。
顺着方向,博士朝那条线上的人招手。
“晚好。”
“晚好,博士,特蕾西娅。”
凯尔希显然是匆匆赶过来的,汗水黏在额头,不像真实般地晶晶亮。传单不耐烦地插在大衣口袋,在特蕾西娅让开的位子坐下,喝了一小碗酸梅。
小小的叶片咕噜咕噜地半知觉滚进肚子里。
“怎麽这麽急?”特蕾西娅贴心地递纸巾。
博士问:“资金出问题了?”
“没有这回事。”凯尔希不偏不倚地瞪了两人两眼,擦干汗,“上面转交好了,大概明天可以出结果,不过我的加班要延长了。”
“嗯。”博士没表情地叫了另一碗酸梅,说,“刚好,我也是。”
特蕾西娅悄悄转酒瓶,说:“福祸相依嘛。”
凯尔希看了她一眼:“你不去上班,当然这麽说。”
特蕾西娅忙说:“我还有别的要看喔!之前说好了的。”
博士说:“不急。”
项目相关由凯尔希牵线到医学院,博士充当研究通过门槛,挂名的特蕾西娅反而实质是主导人。不过身为主导人的萨卡兹很少表现出这一点。
“喝完酒去看电影吧。”她说,“加班前的最後一晚……喂,答应过我的呢。”
“……”凯尔希说,“好吧。”
博士没回答,两人都知道这是没有拒绝的意思。酒已经喝了大半,特蕾西娅帮凯尔希整理领子,而乐队终于开始唱歌:
Timeislikealeafinthewind,
Eitherit'stimewellspent,
ortimeI'vewasted。
Don'twasteit。
结账已经到大半夜,人像星星躲进云里藏进房屋内。电影院不远,她们决定走天桥。江水在脚下翻滚,成为透明的水光里的影子,像是雨已经落光了,现在要去新的季节,新的时间。
“下雨了啊。”特蕾西娅说,伸出掌心。
夜晚在後延伸——慢慢地走着,一望无际。这便是大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