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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之血下番外(第1页)

他人之血(下)

“特蕾西娅。”

“……我在。”

岩层下行,纹路如网般纵横交错,却只指向一条唯一的路。特蕾西娅歪了歪脑袋。“看来这是一个窄道。”

“没问题。我带了固定夹。”

博士寻找合适的位置,默念装备的要诀:快出泰拉!快出宇宙。萨卡兹时刻小心看顾研究员,但石块与她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意外(或命定)拥有即时性丶易燃性丶不可靠性。失衡的人情急之中只来得及握住绳索,缠绕在手套上迅速磨出痕迹——嗖的,学者落下去,与剧烈倾斜的弧度重叠。

尽管大脑已对此情境迅速判断丶做出反射,学者却还是感到一些迷茫。与只有一个结局时感到的迷茫相似,可有些时候,即便得到了答案,也不想就此停手。人需要自我约束,但外界的限制并不如凝固上亿年的恒星那样可靠,她形成漫游的习惯,那是很早以前的事;莹莹的光幕按序分离,无数重复又不同的细块排列,等待穿行的人如钉子落下,这是一直发生的事。而黑暗快速破散丶聚拢——学者的思维如一种非牛顿流体,终于小心地踩在地面上:缓冲垫是细细的沙,学者成功捡回了自己扔出的灵魂。而特蕾西娅似乎紧随她後,也步入此自由的旅途。耳边鼓胀的风声转为呼吸声,而後是寂静。博士没来得及说“我接住你”——她的身躯比思维迟钝得多。

脚下凸起的家夥令她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仪器与她承受了不同的力,从手中甩脱丶栽倒。红光显示这是一百千米左右,右下点缀的小数则表示她下落了大概五分钟。这不太对劲——速度太快,位置又太深,除非是她们砸到了不同的穿越轨道之中(但如果是她认知中的穿越轨道,又太慢丶太浅)。

研究者拍掉灰与杂音,面无表情地敲打了一下近在咫尺的仪器——红光立刻改头换面,郑重显示:现在是三百千米左右。

在她犹豫是否要敲打第二次时,坐在地上的学者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风的作用力;石壁之内的摩擦;她的同行人,以及自己,属于人类应发出的生理声响(呼吸丶心率)。或许此次极限运动将她们切成了两半,分散在这神秘的地底中,真是糟糕。博士把比她还头晕的仪器抓回怀里,站起身来。假想内的滴答声恒定地流淌,她用眼睛慢慢浸润已经不算是地面的岩石们,寻找坠落或行走的足迹,但只能感受到地下河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在她的预想之中)缓慢奔逃。她只能使用最直接丶最原始的触觉,而波纹从不可靠的石层中冒出,于指腹上引起一片小小的地震,又似还未成型的春天从她的身後来到她的身前。

如一位专业捕鸟人,学者提着篮子(仪器ABC),迅速抓住许多影子(黑暗由影子构成)似的线索。她面无表情地记录深度岩层的变化状况与相应的弯曲程度,握笔稍用力,手腕间就传来阵阵痛楚。她的肌肉与神经轮流诉说着自己要报废了的崩坏声。只属于她的声音从她的身体中脱出,而非只在耳膜回荡。本就寡言的学者写上最後一个墨点,小小的叹息也毫无主意地跟随着,由她的喉腔内抽走了。

而夜晚——或许有的丶可以被命名为夜晚的夜晚以读数的形式来到。为恢复体力,她不得不先一个人过夜。睡袋是只比自己大一点点的瓶子,或许会有人叮叮敲起瓶身,但现在没有。在装在瓶内的梦中,博士依旧行走着。不早前的偶遇推动了这场没有尽头的旅程(可以叫做荒谬,也可以叫做顺理成章)的开始,不过秒针并非从那刻起才转动。时间长久地流逝,这颗在宇宙之中并不发光的行星变为意料之外的模样,又什麽都不会太意外了。

“直到矿石结为土壤……”她说。但如果那已经不是土壤,又该怎麽办呢?但她获得了机会,能行走在比陆地更以下的位置,更深地丶多出来地,再次询问。可明明是土壤之下,却依旧错觉周围都是山峰:在星空时行走也从未有过。迷迷糊糊中,学者想到食物都在自己的包里,萨卡兹当然无法咀嚼源石过活,必须要赶快找到特蕾西娅才行。

萨卡兹的夜视能力很好,特蕾西娅也是。她确信自己用黑冠托住了学者——学者却在一瞬间变为透明的灵体,或者比滤网更小的那些物质,神奇地再坠落。坠落和逆转的上升毫无关系,反而会陷入不妙的境地,尤其是一位生理素质不达泰拉人水平线的学者。犹豫的空间被截断,特蕾西娅一跃而下。

她跳下去,世界的一切也都将她向下拉。这不是美妙的体验。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身影,视野仿佛迅速拆解为了不知道的东西的家夥,而後,一切都全然消失般。最古老的黑暗是空无一物——泰拉上蔓延的黑暗也拥有颜色的学说并不是纯假设。但当然,这依旧只是人类对此的定义而已。比如叫泰拉为泰拉,各种国度获得它们最早的名字,然後才入棋盘各自活动。博士曾讲述过,这个星球像一个小小的生态瓶。生态瓶也是绝对的生命,这点毫无疑问。

她试探地擡手。水声给予唯一的指引,似地底的明星,在脑海之中勾勒出并不明显的光晕。一个人的旅途无疑是枯燥的,学者想必也会着急寻找;人往往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即便是她们是两个人。特蕾西娅选择不间断地呼喊对方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失去视觉後,没法找到具体发散的源头的声纹越发具象化,似细小的尘埃随处不在。过了一会(萨卡兹无法分辨时间),她停了下来。地下河仍在流淌,没有踪迹的学者仿若被水声吹散,只存留浅淡的轮廓。她敏锐地想到,如果对方像是她看不见了一样听不见——那麽,她们的确步入泰拉底层那个传说里的迷宫中了。

在卡兹戴尔,传说并不如雕塑拥有明确的面庞,却与萨卡兹的寿命一样长久。花费许多时间来收集,从中考究什麽,同侧身而过的历史较真,是诗人丶闲散人士或等的工作。特蕾西娅阅读过相关的文字,该笔记出自非本族人之手(笔者仅花费一周时间便熟练掌握了包括古提卡兹语等的标准萨卡兹语)。她们共同的朋友以浅淡的神色与有荣焉:不必惊讶。学者还寄回来一些信,内容继续展现研究者最不可思议的魅力,许多连特蕾西娅都不知道的萨卡兹小传就此初稿,逐渐填满巴别塔的书架。

其中同样有相关的记载:卡兹戴尔有一个迷宫,像是古老衆魂点燃噼里啪啦的炉火那样的存在,时间在此被精心地编织成长长的布。但即便这麽多的线出现在这里,唯一的道路只有一条。主角走入了时间的迷宫,脚印不断增加,路则在消失——但这是诡叙。实则是人在消失。传说的结局里,人变成了迷宫的一部分,或者说,人本身是从迷宫里脱离出来的,而後又重新回到了那里,像是沿着一个点一直走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循环如此循环。然而在句末,主角又说:不要相信。

道路就在你的眼前……即便满是迷雾,无法得到。

你要走到哪里去才好?

我要走去哪里才好呢?

行走时,就什麽也不清楚了。更不用提走在黑暗中。断续的,至少不是液体碰撞的声音缓慢地侵染了岩层,又传导并触碰她的眼睛。好像是什麽崩塌了,从并不遥远的地方,但仍不够靠近……必须再缩短一些才行。特蕾西娅于是继续往前走丶往前走,终于,等到某段还算规整的规律如温驯的小兽贴合脸颊。博士介绍过密码的组成,停顿的方式是其中的典型,而萨卡兹是位优秀的学生,分辨也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特蕾西娅稍稍松了一口气,像金属贴着磁石接近声源处。随着震动与频率越来越清晰,脚步也越来越坚定,黑色的丝线缓慢地解开彼此,答案将在找寻後明了,也不必过于苛责。同时,有什麽碎片似的碰到萨卡兹的脸颊。

她与那旋转的存续都再次轻轻颤动了一下。

“博士……”特蕾西娅全凭感觉地丶用指节叩了叩(应该是岩壁的)岩壁,像询问邻居,并携带着见面礼(几些苹果)的微笑。“你在这里吗?”

学者充足的专业素养支撑了两个夜晚的开拓与搜寻,最後,因常规手段太温柔,研究者果断摒弃并选择啓动最符合此情景的机器。虽然她现在听不到,但至少可以弄出让对方听到的声音。有失散时最好在原地等待的说法,可萨卡兹与她掉落的位置大概并不相同。沿窄道垂直的路线向北两千米是勉强宽敞的平地,很适合用来搞一些无伤大雅的动静。

携带石子一样的谨慎,以这两日循走过的基本地形为基础,博士设定初始程序,准备就绪後来到姑且安全的位置(至少是一个石头掉下来不会直接致死的位置,如果真正崩塌了,她也毫无办法)。机械核心遵循指示,毫不犹疑地开始动手动脚;学者则准备执行方案B(与方案A并行。方案细节的补全全靠失眠时的时间)——然而计算似乎还是不太到位——方案A産生的风的波浪横冲直撞,学者果不其然,如一块滚石无奈从弯道处飞落。以防万一佩戴的衆多防具保护了她,但她还是丧失了站起来的力气,像个真正的罐头躺在角落。寂静如倾斜的天平,未喷上说明事项的罐头人缓了一会,喘息着脱下手套,伸入口袋,源石试剂简单地刺向她的手指。

无声中,结晶破碎了。许久以前,这些黑褐色的石头并非是在这个星球现在的模样。矿石作为故事中冰冷的精灵,携带花朵的气息。又如一种特殊的植物,通过摇晃它,像是摇晃酒液丶不去理睬风,可以坚定地看到其中的回忆——那是属于记忆的花朵。细小的晶体漂浮,片状与延长的视角可靠地重叠,组成宇宙的眼睛,记忆的眼睛:透过它,过去以一种固执的忠实扎根。原本他们的计划就是这样的。不想让寂寞将整个宇宙填满,即便它以此为最大的特点;圆润的丶金黄的宇宙,将回到一滴足以包裹它的泪滴之中,静止,直到再次能够翻滚丶再次擡头时,永恒丶寂静的墓地敞开如旧。不论如何,他们怀揣反复测量的丶浪漫的决心,不想让心跳在这里停歇,包容难以想象的牺牲,制定了在後来人观看也过于瞠目结舌的大胆的计划。这条看似已熄灭的直线上,没有任何一位是局外人。她也难以自欺欺人。

针孔似细小的字符。在泰拉可以引发爆炸的粒子如她的孩子,安分地从学者的血管里进入,写下某个倒计时,时间仿若如是分解为各种古怪的成分。等待适合的挪移出现的期间,学者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在泰拉之中的她的心跳(以前的她没有那麽详细地想过)——或者,是她听到了泰拉的心跳。但那并不清晰,也不确定。醒来之後,最确定的反而只有她的记忆。而学者用自己的手指与眼睛丈量整个泰拉,她将旅途之中甜蜜的与苦涩的同时咽下,胃中旋转着细小的漩涡;她聆听漩涡的声音,多过自己的声音;在无边的黑暗内终于抓住快速移动的指针,那指向现今来说最永恒的地点——心脏如同苹果,孤独住进其中。

而後,有什麽开始吞食她。

嘎吱嘎吱,啪嗒啪嗒。

仿佛折断骨骼,一次一次重组。一个人通常二有百零六根骨头,如果多了,往往是因为它还没有融合起来,也可能是因为它再也没办法拼接——姑且为亚健康的学者暂且没有到连骨头都分离的境地,却足够狼狈:再次上演的丶预料之中的第二次爆炸,她如锡球被压砸在石壁。

第三次,她伸出手,胡乱抹到粘在指尖丶彷如字迹的血痕。鼻腔内的血管破碎,流出不知急促与缓慢,但好歹她的脑袋盛放着的原本物质尚且安好,仍能指挥激素上下调停。

她努力找到一个还算稳定的姿势,将自己固定在某块石头旁边。学者猜测自己晕过去了几秒钟,或者几分钟,身体的排异反应比想象中的更严重。不属于她的因子们压迫循规蹈矩呼吸的脏器,晶体在制造光线之外还制造阴影,但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柔软,变得松懈,像云一样的梦温和地笼罩。但源石不是梦境,而是切实存在的朋友。B计划,她决心要像与自己的眼睛相处一样与它共存,于是得到了足够多的宽容——它友好地指挥学者夜游,来到另一个泰拉——似迈入镜像中。

像是从天而降,实质只是从土地里被挖出来的家夥站定,有些适应不良。许多假想里最糟糕的部分似风暴又开始侵袭,聪明人的思维往往是攻克她们的第一敌人,而幻想总在经历时那麽真实。现在的她并不尖锐,也不坚硬,至少独自一人之时并非如此。于是,下意识的拒绝脱口而出。

不,我不想再回忆那洪水了。她在心里说。

我不想再……找到那熟悉的洪水。即便现在。拜托了。

影子沉默地跟随,话语抓着自己人的耳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景象如她所愿,如玻璃瓶般变幻。荒芜更生,罗德岛在地上静静搁放,似餐盘里的胡萝卜,等待银色的刀叉攥紧钥匙划破喉咙。灰尘是长长的河流,却不会弄湿她的衣摆。

终于看清这个夜晚的学者恢复平静。她推动舱门,雷姆必拓的景色并不陌生,但当然也无法归类为熟悉。她曾在这片土地上长久眺望星空。巨石阵围绕着学者,以及她背後伸长的丶微弱的影子,中央分割线同墨渍一样明显。身後的单月作为光束的来源拂来无法驱散的冷意,从颤抖的指尖,来到仍颤抖的躯体内,代替新旧快速更替的血液流动。

学者向前。巨石庞大丶整齐。交替的第一千步,刚好来到四角的边缘。沙尘踩起来比记忆中的轻,迈步也比想象中得更容易,研究者紧了紧兜帽,宛如会行走的蘑菇那样转身。不远处,矿脉栖息如兽的侧腹,刚好与沉睡的罗德岛相对。

寂静……一切都在寂静之中回转。

她选择绕路。小小的缝隙无尽延伸,脚步果断且不曾踌躇。异乡人仿佛有了目标,快速将自己投入风停止的隐蔽的洞xue内:在这里,不能再观察年轮与星勺的褶皱来得到可靠预示,但学者总能摆出分外熟悉丶即便遇到异常事态也能完全取舍的模样。而影子与她一起行走,并走得比她更快——也仿佛某一刻拧松了自己的时间,尽管放快了步调,也让她能跟上来,直到心思已经能被读得明朗,她们的确要去相同的地方(而她们又的确是一人),才真正融入牙齿缺口般的黑暗,回到微不足道又精巧的掌纹内。

可以说她是从岩洞来到另一个岩洞。岩壁的构造与眼球相似,重叠的光网压迫着她抓住无处不在的影子,否则她仿佛也要跟着被逃离,像一束光,细小的粒子,走出雷姆必拓丶走出泰拉——要是真的能去往什麽地方,那该有多好!……她从未这麽想过。

预言家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知道的瞬间後,往复经历的都是对此瞬间的延长。这一瞬间与上一瞬间感觉起来并没有太久,但我们依旧要分辨初次见面与好久不见,来尊重这段曾以为暗无天日丶不再能得到回应的时间。这一点她是应该感激的。

矿脉发出微弱的回声。熟悉的微弱水流似精巧的金属戒指,藏在需要寻找一段时日的岩壁後。它从不说谎,学者也擅长剥去真实之上重叠的部分:此处,记忆终于毫无保留地站在她的身前,她们都彼此解放。原本存放于身躯中的齿轮顺着火山般的活动脱出,贴合彼此的嘴唇,转述谁都没法翻译的语言:回忆的话语炽热得能熔断地壳——而现实里(大概吧),博士喘息数次,还是强撑着站起来了。水声托举着她,她无法在这里被埋葬。行星从未熔毁,跨越的只是小小一步,真相也是如此。体内长久的虚弱的痛楚抓着她的手臂,而她恍惚地,不知道对谁说着:“……我们走吧。”

我们走吧,特蕾西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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