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片场结束後,郁燃在停车场出口被林羡叫住。
“郁导。”
声音隔着六年时光,仍旧清冽。
郁燃回头,看见林羡倚在一辆黑色商务车旁,手里拎着一把长柄伞,伞面干净,伞骨笔直,像从未经历过风雨。
唯一熟悉的,是伞柄内侧那两个字母——LX,被重新描了银漆,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林羡把伞递给他:“你的。”
郁燃没接,只是盯着那两个字母:“我的?”
“嗯。”林羡点头,“当年那把,我修好了。”
郁燃接过伞,指腹掠过伞柄,触感冰凉,像握住一段被时光打磨过的记忆。
他想说谢谢,喉咙却像被什麽堵住,只挤出一句:“修得挺贵吧?”
林羡笑,眼尾弯出细小的纹路:“不贵,只是找了很久才找到同款伞骨。”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找了六年。”
商务车缓缓驶离停车场,路灯的光影掠过车窗,像一格格跳动的胶片。
郁燃撑开那把伞——伞骨严丝合缝,伞面漆黑如墨,唯有伞柄内侧那两个字母,被银漆描得发亮。
雨水顺着伞骨滑下来,在伞沿汇成一条细线,滴在脚边,像一串无声的倒计时。
林羡坐在副驾,透过後视镜看他,声音隔着雨声传来:“伞修好了,人还在吗?”
郁燃没回答,只是握紧伞柄,指节泛白。
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半圆,像老式放映机的转轴。
车尾灯在雨幕里拖出长长的红线,像胶片上未干的红色划痕。
郁燃站在原地,直到那抹红色彻底消失,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便签纸,上面是林羡的字迹——
【欠你的那场雨,该还了。】
後来,郁燃才知道,林羡当年跑回宿舍後,高烧三天。
那把断骨伞被他挂在床头,像一面残破的旗帜。
他修伞那年,正是《在雨夜》筹备最艰难的时候。
伞骨换了三次,伞面补了五次,最後连刻字都重新描过。
修伞的人说:“一把破伞,值得吗?”
林羡只是笑:“值得。”
雨夜旧伞,旧的不是伞,是那场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
伞骨可以换,伞面可以补,唯独那两个字母,始终留在原地。
像一句被雨水冲淡的告白,像一段被时光反复冲洗的胶片。
每次撑开,都听见六年前的心跳声——
咚丶咚丶咚。
像有人在雨夜里,悄悄把名字刻进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