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改争执
观象影业十七楼会议室,凌晨一点。
百叶窗半阖,城市的霓虹被切成一条条冷色光带,像未调色的底片。
长桌上摊着《在雨夜》的最终剪辑台本,A4纸边角翘起,像被反复掀开的旧伤口。
郁燃站在桌尾,指节抵着桌面,指背因用力微微发白。
对面是江聿丞,西装外套搭在椅背,衬衫袖口卷到小臂,腕骨上的旧疤在灯下泛着淡青色。
两人中间,隔着一盏台灯,灯光直直落在台本第47页——
【第47场雨巷夜 外】
郁燃的原笔迹:
“长镜头,跟拍至巷尾,两人始终未牵手,最後并肩站定,雨声盖过心跳。”
旁边,红色马克笔划掉了最後半句,补上一行小字:
“镜头推近,林羡主动握住郁燃手腕,三秒後松开。”
郁燃盯着那行红字,像盯着一个未经许可的闯入者。
“我不能接受。”
他的声音很低,却在空旷会议室里激起轻微回声。
江聿丞没擡眼,只是用钢笔在红色字迹旁点了点,动作轻得像在试水温。
“理由?”
“故事讲的是无法触碰的亲密,牵手就全毁了。”
郁燃的嗓音发涩,却执拗。
江聿丞终于擡头,目光穿过灯光,带着一点被压抑的锋利。
“观衆花了钱,想在雨里看到一点温度。”
“温度可以用眼神丶用呼吸丶用背影,不一定用手。”
郁燃的语速越来越快,像一台失控的放映机。
江聿丞把钢笔扣上,声音低而稳:“我要的是可以打在预告片里的定格。”
两人之间,空气骤然收紧,像拉到极致的胶片,随时可能断裂。
选片经理老周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两杯黑咖啡,杯壁烫手。
他试图打圆场:“要不先休息十分钟?剪辑师说轨道还没调好……”
话音未落,郁燃已经翻到第63页。
【第63场病房日内】
原笔迹:“母亲拔掉呼吸机,镜头静止,郁燃背对,肩膀微颤。”
旁边,红色笔迹加了一整段:
“母亲伸手,抚过郁燃侧脸,说‘好好活下去’,郁燃泪如雨下。”
郁燃的指尖在那一行字上停住,指节泛白。
“这一段不能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