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位
——当“缺席”本身成为一件作品
北郊尽头,有一座1978年停用的货运站。
铁轨锈成暗红色,枕木缝隙长出半人高的野芦苇。
风一吹,芦苇互相摩擦,发出干燥的“沙啦”声,
像一卷被倒放的磁带。
站牌只剩半截,“馀——”字被雨水泡得发白,
“生”字早已剥落,像一句没写完的遗言。
郁燃站在月台中央,手里拎一只褪色的帆布旅行袋,
袋口露出半截8mm胶片盒,标签写着:
《空位·终章·未冲洗》
——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最後一个拍摄日。
没有灯光组,没有轨道车,
只有一台老式Arriflex35mm孤零零架在月台边缘。
镜头对准的不是人,而是一块空地——
一块被铁轨包围的丶长3米丶宽2米的矩形空地。
空地中央,
用白粉笔描出一个浅浅的“□”,
像画家故意留下的留白,
也像一块尚未被剪辑的胶片。
郁燃把光圈开到最大,
让夕阳把这块空地烤成一块发光的负片。
他在取景器里调焦,
直到“□”边缘出现一圈柔和的晕影,
像记忆在底片上慢慢显影。
没有演员,
只有风。
风穿过锈轨,
卷起铁屑和芦苇的碎屑,
像一场即兴的群舞。
偶尔有一只野鸽子落在“□”边缘,
歪头啄两下粉笔线,
又扑棱棱飞走,
像一位临时客串又被剪掉的配角。
郁燃没有喊“A”,
也没有喊“Cut”,
他只是让摄影机一直转,
让风丶让鸟丶让夕阳的光线
在空地上完成一场没有剧本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