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幕手写
钨丝灯吊在横梁下,
灯罩被油烟熏得发黄,
像一块被反复使用的底片。
长桌上摊着一张2米长的白棉布,
棉布上铺着一排排35mm胶片,
胶片齿孔在灯下闪着铜色光,
像一排排小小的取景器。
郁燃坐在桌首,
左手握着一支0。38mm的蘸水钢笔,
右手压着一块磨得发亮的铜尺,
像在给一部无声的电影配字幕。
墨水是最普通的碳黑,
却带着轻微的松脂味,
像从旧底片里渗出的记忆。
第一行字幕只有四个字:
“馀生·空位”
“馀”字的竖鈎被刻意拉长,
像一条不肯回头的轨道;
“生”字的最後一横被轻轻挑起,
像一声迟到的叹息。
写完後,
郁燃把钢笔竖在墨水瓶里,
像把一句台词折进墨池。
他擡头,
灯丝在玻璃罩里微微颤动,
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
第二行字幕只有两个字:
“——”
两个破折号中间空出3厘米,
像一块被故意留白的底片。
郁燃用铜尺比着,
在留白处画了一个极浅的圆,
像给一段沉默加上注脚。
他对着空白说:
“留白,是给观衆的心跳。”
声音被灯丝吞进去,
又像被反弹回来,
在仓库里来回撞击,
像胶片在放映机里打滑。
第三行字幕只有三个字:
“郁燃”
签名被刻意写得极轻,
像一片被风吹散的雪。
写完後,
郁燃把钢笔放在胶片边缘,
像把一句台词折进胶片。
他擡头,
灯丝在玻璃罩里微微颤动,
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
04:00,字幕写完。
白棉布上只有三行字:
“馀生·空位”
“——”
“郁燃”
三行字,
像三把刀,
同时刺进同一条裂缝,
又像三把刀,
同时拔出。
郁燃把白棉布折成四折,
塞进一只透明胶片盒,
像把一部被剪完的电影封进胶片盒。
他把胶片盒放在仓库门口,
像把一句承诺折进馀生。
他把馀生剪进字幕手写,
像把一部被剪进片尾的长镜头,
把所有未说出口的话,
折进雨里,
折进心跳,
折进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