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卦五
之後七日,杨无间和沈青石都在长生宫内养伤。
而就像是杨无间说的,因为两人是伤员,每日要做的不过是吃了睡,睡了吃,甚至连饭菜都不用自己去取,会由馀乔直接送到房内。
几日下来,就连沈青石的兔子都胖了,抱在手上如个肉球一般,杨无间原想给它取名叫毛蛋,沈青石不愿,遂改名雪球。
“现在你不抱它,连菜叶都不肯啃了。”
杨无间实在见不得沈青石溺爱兔子,短短几日,连窝都重编了一个,这还不算,里头还铺了草垫和鸡毛。
他无奈道:“马上等出去了,还是得用小笼子……可别到时睡不惯小笼,整夜闹腾。”
“笼子不好,我也不喜欢笼子。”
沈青石雷打不动地给兔子换草,看上去完全没将他的话听进去,恰逢孤云来给二人诊脉,杨无间叹了口气:“孤云,你也管管她,再这麽喂下去,这兔子该改名叫雪山了。”
孤云好笑地给他搭脉,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都忘啦?小时候你抓到条小蛇,非得要养,结果有毒,给咬了一口躺了三天,後头听说白鹤将那蛇杀了泡酒,还哭了好几个时辰,非要把它从酒坛子里捞出来厚葬。”
“……”
杨无间一时无言以对,然而这时,却听扑哧一声,竟是沈青石笑出了声,又道:“这般看来,你还不如我。”
“你……”
杨无间不由呆了。
他与沈青石认识这麽久,还是头一回见她这般明朗地笑,也不知是不是那三颗洗血丹的功劳,看上去竟和寻常姑娘没有什麽不同。
“行了行了,脉都快了。”
孤云手还搭在杨无间胳膊上,见状不由笑他:“又不是毛头小子了,还一脸傻相。”
杨无间自知理亏地抿了抿嘴,但内心依然十分高兴。
这几日沈青石呆在长生宫中,虽说大多数时候不是安静地抱着兔子看孤云炼药就是练剑,但她对长生宫人却无甚反感,甚至种种迹象都说明,沈青石并非演戏,而是确确实实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安心地留在了他身边。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沈青石会不会最终将哭笑都学会,变成一个寻常人?
杨无间正想着,孤云也探过了沈青石的脉象,说道:“你俩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如果还想在长生宫留几日,那我便让宫人再给你们备几天的菜,如果想要走,那你们也准备好了。”
“这就要赶人啦?”
杨无间自然不会忘记孤云先前托付他的事。
宫中琐事繁多,孤云和明山没法走开,也因此寻找天听的事自然也就落到了他和沈青石的头上。
孤云苦笑道:“你还真想在这儿藏一辈子啊?无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先前和我们说的那位白虹楼的少主,你和沈姑娘其实一直在担心他吧?要不前两天给你诊脉时,你怎麽会忽然问起心病该怎麽调理?”
杨无间有时真的怀疑孤云会读心,只能实话实说:“大少爷从小过得顺风顺水,没经过什麽糟心事,也没碰到过什麽坏人,结果一下子,爹死了,白虹楼也没了,我和沈青石又……只怕这回是要消沉很久。”
“我倒觉得,无间你在此事上多虑了。”
孤云领着二人去拿洗血丹和补血药,一路上碰到的长生宫人如今早已将沈青石当作了自己人,时不时还会给她塞个果子。
孤云道:“心智不坚者无法习武,更成不了高手,你们说这位少楼主从小锦衣玉食,未经世事摧残,但无间你扪心自问,从小被亲爹逼着去学别人的武功,还要眼睁睁看着对方惨死……如果是你,你能撑多久?”
杨无间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孤云又道:“如果周槐当真是个脆弱的人,早就该被负罪感折磨得自尽了,但他当初既然能撑下来,还将那些功法都学会了,如今就一定不会寻死觅活……在这方面,无间你可能还不如他。”
这一回,许是因为路途遥远,孤云竟是给杨无间塞了整整十瓶补血药,另外,还有三瓶洗血丹。
杨无间瞠目结舌:“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孤云不由他分辨,又将洗血丹和补血药的方子都塞给了他,沉声道:“也许很快我和明山就自顾不暇,又要带着宫人搬迁,到时顾不上你,万一再犯了血亏症会很麻烦……无间,你知晓你这次要寻的东西有多重要,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从小到大,虽说孤云总是操心他,但也很少讲过如此重话,杨无间心中一沉,终究还是将方子和药都妥帖地收好了。
之後几日,明山让人给他们准备了行囊,虽说长生宫手头并不富裕,但明山却还是给他们凑足了盘缠,还抽空亲自为杨无间打了一对铁环替代先前他丢掉的七十二金。
转眼便到了离开长生宫的日子。
明山和孤云将两人叫去石厅,数年来第一次,杨无间换了男装,腰上别着那对铁环,准备以男身出门。
孤云绕着他转了一圈,似是十分满意自己给他裁的这身衣服,叹道:“早该如此了……无间,你的功夫算是上乘,缩骨只会让你发挥不出本来的本领,此番出门,切记要护好自己,也护好沈姑娘,别叫我好不容易将你俩的身子骨养回来,又一朝伤了回去。”
“孤云,我回回出门你都要这麽说……还当我是小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