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不喜欢你。”
他没答。
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咬得轻响,天光一点点亮起来,像是有人在大地上泼了薄牛奶。
他们没再说话。
……
上午十点,太阳又晒上来了。
谢安琪回屋时,门上贴着一张税务通知单——催缴七月物业税。
她把它揭下来,看了一眼,轻轻放在桌上。
她很快就出门。
带着资料袋丶胶卷丶□□和推荐信,往城南方向走。
今天她要把身份更新的申请寄出去,然後回中浪区的剧场找采访对象。
她计划得很细致。
但走到小巷拐角的时候,还是看见他了。
郑禹胜站在巷子口,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脚边是一个帆布包。
他没看她。
他在看墙角的海报——是个脱落一半的宣传画,上面写着:“XX模特拍摄报名”。
她脚步停了一下,然後继续走。
他没有追,也没有喊她。
但她知道,这段日子,她不会是一个旁观者,就像过去的她只能在影像里看见他,而现在的她,可以出现在他的现实里。
只是还不能走近,他们之间,隔着一段时间,也隔着太多重叠的记忆。
……
回程路上,她在邮局门口站了很久,邮局门口有张旧木椅,阳光把椅背烤得发烫。
她没坐。
只是站着,把信封投进去那一刻,突然生出一种古怪的恍惚感。
像是做了什麽不可逆的决定。
她知道这份“研究人员备案信”会保她三个月的身份安全。
但三个月之後呢?
她是留下,还是离开?
是等他看见她,还是就这样一遍遍回到这些片段里,直到她自己也分不清——他记得的她,是哪一个版本,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插进口袋,指尖碰到那支圆珠笔。
是那天他留下的。
她重新把它捏出来,看了好一会,像是在看一支信号灯。
最後收进包里。
天又开始热了。
风吹过信箱的时候,像从未来的某个路口,吹回来的一声叹息。
……
晚上九点半,电扇转得越来越慢。
谢安琪窝在地板上写今日记录。
写到一半,她停了笔。
她忽然很想,哪怕只有一次,问他:“你记得我吗?”
可她也知道,她不会问,就像谢安琪不知道,某个时间点的郑禹胜也曾很想问她这个问题。
因为她怕答案一旦被确认,梦就醒了,而她,一直站在这场梦和现实的门槛上。
她靠着墙睡着了。
风从窗子吹进来,拂过她额前发丝。
梦里没有什麽声音,只有一段吉他的前奏,断断续续,从屋顶的水泥缝里飘下来。
她没醒。
但她听到了。
——像是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说:“你来了,那我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