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尾音,像一声悠长叹息,拂过这悲伤的午後。
它唱尽人世无常,也在混乱中投下一缕渺茫的慰藉微光,渺茫得令人心碎。
***
堂妹江一冉看见江挽月提前回来,圆脸上立马堆满惊讶:
“咦?江挽月?你怎麽放假了?”
没等江挽月回答,她眼睛一亮,压低声音,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哎!对了对了!你猜我上午听隔壁王婶说啥了?秋秋她……疯了!”
秋秋。
这个名字像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烫了江挽月的心一下。
“为啥?”
江挽月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书包带子深深勒进肩膀。
“还能为啥!”
江挽月大概猜出缘由,秋秋家有4个孩子,她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秋秋父母应该觉得女孩读书浪费钱吧,想要把所有的资源都给“独生子”。
江一冉吐掉瓜子壳,一脸“你懂的”表情,“她爹妈死活不让她念了呗!她不愿意,闹了几场,然後就……唉,你说这人,咋就想不开呢?念书有啥用啊?到头来还不是结婚生子……”
她撇撇嘴,语气里是事不关己的唏嘘,还有根深蒂固的认命。
仿佛秋秋的崩溃,只是印证了一条早已写好的的命运轨迹。
“有用。”
江挽月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头砸进烂泥里,带着近乎绝望的重量。
她没看江一冉,径直走到自己那张堆满书的桌子前,把沉重的书包卸下。
目光落在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此刻是她摇摇欲坠世界里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她拿起笔,指尖冰凉,用力在草稿纸上划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是她内心无声的嘶喊。
“念书,能出去。”
她几乎是咬着牙,对自己低语。
只有走出去,才能挣脱出泥沼。
李凯的纵身一跃,秋秋的无声崩溃,都像冰冷的警钟,在她耳边疯狂敲响。
***
厨房里传来单调而规律的“笃丶笃丶笃”声。
母亲王秀芬正背对着她,用力地剁着案板上一大堆粗壮的芹菜。
每一刀落下,案板发出沉闷痛苦的呻吟。
“妈,”江挽月站在厨房门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学校……放假了。高三有个学长……叫李凯,今天……跳楼了……”
母亲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眼皮都没擡一下,仿佛听到的是“菜价跌了”之类的闲话。
她手起刀落,又一根芹菜应声而断,绿色的汁液溅到油腻的墙壁上,留下一个丑陋的斑点。
“哼,”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从母亲鼻腔里挤出,带着浓重的不屑。
“这种孩子有什麽用?”她甚至没停下手中的刀,一边剁一边继续:
“爹娘勒紧裤腰带供他念书,眼巴巴盼着他出息了能沾点光,结果呢?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屁大点事就往下跳?白养这麽大!他爹娘的心血算是全扔水里了,连个响儿都听不着!”
她的话语里,只有对“投资”失败的痛惜,以及对生命的漠视。
母亲的话,像无数细小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她的心。
原来在母亲的价值体系里,生命的意义只在于“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