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打住。他比莲枝大了十岁,不能这样想。更何况等莲枝长大些,懂人事之後,可能会与他和离。
“我还是想吃北海境的小吃。”莲枝看着跑堂送来的菜单,翻来翻去,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的摊位,“醉月楼的肯定不如北海境人卖的正宗,康大哥,你给我买一点吧。”
说完,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一副娇憨之态。柏康忍不住笑了笑,问他:“宝宝,你还想回凉州吗?”
他有点紧张地等着莲枝的话。莲枝摇摇头:“我才不要。在凉州要给丑八怪弹琵琶,春风楼里的伶人也都不喜欢我,我喜欢京城。”
柏康瞬间想起他在春风楼见到莲枝时,莲枝被几个伶人围在中间欺负,可怜兮兮的——虽然最後挨打的是别人。
不过莲枝说他喜欢京城,柏康笑笑:“是不是我比那些人好?”
莲枝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也没给你弹过琵琶啊。”
懂了,他比丑八怪还不如呢。
“康大哥,先给我买东西吃嘛。”莲枝又开始撒娇。柏康想让他等一会,要起身时,却犹豫了。
万一又冒出来一个陌生人搭讪莲枝怎麽办?
可外面那麽多人,他更不放心让莲枝自己出去。柏康沉思片刻,最终道:“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他就去楼下,正对着窗子的摊位,可以一眼看到莲枝,也能快去快回。柏康刚下楼梯之时,莲枝便转过身,对着身後刚落座的人道:“吴大人,长公主有什麽话交代?”
来人正是长公主的亲信,吏部员外郎吴大人,和之前联系过他的吴生是同族。吴大人本打算先发制人,没想到莲枝先发现他了,吃了一惊。细细观察莲枝的样貌,见他眉眼之间明显的异族特色,心下了然。
“主子托我转告您,令牌已物归原主,您的暗卫会任您调遣。”吴大人压低声音,做了个手势,“此事隐秘,您大可放心。主子还说,您和陇西王的事,她已知晓。”
晋阳长公主不满建光帝许久,听闻陇西王也有此志,便私下联络,他就有了预感。勿打扰倒是觉得,长公主和莲枝合作,投靠陇西王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建光帝得位不正,他又是“先帝暗卫”,到时候替陇西王举证,声讨建光帝就变得名正言顺。
“主子说了,您与她有共同的仇人,何不合作?”吴大人面无表情,语气却谄媚,“咱们都是为人臣子的,为自己留一条後路,不丢人。我曾只是吴氏旁支的一个小小庶子,如今却成了员外郎。审时度势,方为明智之举啊。”
莲枝浅笑不语。没等到他的回答,吴大人有些尴尬:“更何况您如今的……夫君,也是先帝旧臣。还望您考虑一下。是选一个根基不算稳的臣子,还是选我们主子,您应该有决断。”
陇西王拉拢柏康,是为了那个先帝旧臣的名号。柏康是个忠心之人,却只是忠君之心,而非忠陈凤莲之心。
这一点,莲枝很清楚。他甚至觉得,比起他,柏康说不定会更喜欢陈凤珂这位皇帝。
毕竟柏康老是说他坏话。
吴大人的话没几句中听的,唯有一句,他觉得不错:给自己找条後路,不丢人。
反正他只想杀了陈凤珂,杀了太後,只要能帮他复仇,借助谁没有任何区别。他如今已经拿回自己的令牌,也联系上了薛将军和皇姐。
而且柏康天天管着他,连冰酪都不让他吃,最近还不知道犯了什麽毛病,晚上总要跟他一起睡,赶都赶不走,真烦人。
明明以前都是他睡床,柏康睡榻的。现在他只能睡半张床了。要不是看在柏康因为他才受伤的份上,他才不同意。
但现在离开柏康,自己岂不是任人拿捏了?还是得在柏康身边留一段时间。而且,柏康最近对他挺好的,不说他也知道,他走了柏康肯定舍不得。
那他就勉为其难,多留几天吧。
莲枝和吴大人相视一笑,都以为对方了解了自己心中所想。又定好之後会通过那位异族小哥,也就是阿鲁斯联络。刚要继续说话,吴大人突然噤了声,往他身後瞥了一眼。
嚯,柏大人看着挺生气啊。不会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了吧?不应该啊,他眼睁睁看着柏大人刚上楼,然後就突然黑了脸的。
总不至于是讨厌他吧。朝中看柏大人不顺眼的官员不少,但他不曾与柏大人交恶啊!
莲枝倒是不慌不忙,转过去对柏康笑笑,抓住他的手晃了晃,像只围着主人蹭来蹭去撒娇的小猫:“康大哥你回来了。这位吴大人居然认识我呢,你们关系很好吗?”
柏康的视线在莲枝和吴大人身上转了几圈,才跟吴大人打了个招呼,随後坐在莲枝身边:“还好。你们在聊什麽?”
“在聊我们的事。”莲枝睁大一双圆圆的猫儿眼,懵懂又可爱,“原来还有不少人认同我这个尚书夫人啊。”
柏康没再追问,只把自己买的小吃摆在桌上,又叫来跑堂,点了些小菜和一壶茶。
楼下传来丝竹乐舞声,仔细听,似乎是附近乐楼在献艺。丝竹之声悠扬婉转,如泉水叮咚,扣人心弦。莲枝把面前的小吃吃完,擦擦嘴道:“康大哥,一会我们从乐楼附近走吧。这琵琶声和我在春风楼听过的还挺像。”
一提琵琶,柏康忍不住问:“你琵琶弹得如何?”他都没听过莲枝弹琵琶,只听过两声跟弹棉花似的抚琴声。虽然听说他琵琶弹得也不怎麽样,但还是挺想听一听的。
“有机会给你弹弹好了。”莲枝道。
街上的人逐渐散去,许多摊贩开始收摊回家。除了乐楼,其他地方的人明显少了许多。柏康和莲枝也上马车准备回府。经过乐楼时,他们在楼下停了一会。
莲枝只听了两耳朵,就摆摆手:“和玉桥弹得好像,不喜欢。”
“玉桥?”柏康问。
“就是那个欺负我的伶人。”莲枝暗戳戳告状。虽然他们离开凉州时,他看着柏康将春风楼封了,玉桥也离开了,估计去别的花楼了吧。
等他报完仇,再去凉州,他肯定要狠狠嘲笑那几个看不起他的伶人。
柏康嗯嗯答应着,心里也是这麽想的。马车经过官道,路上空旷人少,喧嚣声被抛在耳後,更显得官道寂静。莲枝抱着枕头,倚着柏康昏昏欲睡。他都快睡着之时,柏康突然打开车窗,警惕地向後看了一眼:“有人跟着我们。”
“那让车夫再快些。”莲枝揉揉眼睛。即使是夏天,夜风也有点凉,柏康乍然开窗,吹得他颤抖一下。
柏康却以为他害怕了,轻轻拍拍他的背,哄道:“别怕,我的人在後面跟着。况且还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