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来,我背你进去。”
他这麽爽快,莲枝倒不好意思了。他就是故意的,柏康要是拒绝,他就能借机发一通脾气了。车夫和管家站在门外,看见柏康如此听话的模样,面色古怪。莲枝也没再为难他,用力在他右手上掐了一把。
“回去吧回去吧,今天就算了!”他高声道。
反正折腾柏康的机会有的是,他能看出来柏康右手受伤了,也不会真的想柏康右手废掉。至于他的人……这事阿鲁斯让他吃了个哑巴亏,柏康也有那麽一点点责任,他不会罢休的。
“你今天怎麽这麽晚才回来啊?”莲枝边走边说。
“都告诉你摔了一跤,去包扎了。”柏康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上面沾了点土,但没有其他的破损。他递给莲枝,“你看看,喜欢吗?”
莲枝半信半疑地接过锦盒,打开,里面的黄色软玉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光,色泽莹润,显然价值不菲。莲枝喜欢玉石,也认得出这是软玉,惊叹道:“真好看。”
他欣喜地拿出玉坠子摸了摸,问道:“送我的吗?”
自从重活一世,他已经很久没戴过好看的玉饰了。
柏康看着他的表情,没瞧出什麽异样,点点头:“当然了。宝宝,这个图案你喜欢吗?掌柜说有好寓意,卖的比别的贵呢。”
好寓意?莲枝盯着玉坠子左看看右看看,都没瞧出什麽特别的。上面不就是刻着叶子图案吗?不过看在柏康这样穷,不一定见过什麽好东西的份上,他就不追究了。
见莲枝这麽高兴,柏康都後悔自己没早点给莲枝买首饰了。想起在凉州时,只见过两次的穿金戴银的漂亮少年,再看看面前这个衣着朴素的小孩,柏康第一次有点惭愧。
天色太晚,莲枝早就困了,现在等到柏康,他也要回去休息了。本来还想着质问柏康为什麽防他,此时困意上涌,什麽都想不起来。他回到房里,又想起一事来。
柏康今天又没来找他?
他愿不愿意柏康陪着是一回事,柏康来不来则是另一回事了。果然还是不够忠心,换作旁人,别说磕到胳膊,就算被马踩了,都得守着他!
莲枝抱着枕头,主动去敲柏康的房门。屋里飘出淡淡血腥味,莲枝推门进去,柏康刚包扎好胳膊的伤口,正将手中的绷带打结。隔着一段距离,莲枝也能看清柏康的伤处。
不是被磕破的,反倒像是……被短刀刺中,划出的伤?
那样的伤口,那样的手法,莲枝一愣,很快想到一个熟悉的人。
像是阿鲁斯的手法。
他当做没看到,走到床边,将枕头向床上一抛。柏康急忙披上外衣遮掩,发现莲枝好像没看到,才清清嗓子:“宝宝,你怎麽过来了?”
“我来睡觉。”莲枝把枕头放在里面,越过柏康,靠墙躺下。他也不多解释,枕着柏康的右臂,给自己盖上薄被,很快就睡着了。
被压住的胳膊麻麻的,还有点疼。莲枝的发梢轻轻戳中柏康的肩头,他却不敢动。怀中的少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红色里衣,黄玉吊坠还戴在脖子上,衬的肩头的皮肤比玉石还亮。
莲枝,真的不知道玉石上的图案有什麽不对?
柏康直觉有问题,但他还算了解莲枝。至少从莲枝的表情和眼神来看,他不觉得那图案有什麽问题——他现在也觉得,应该不会是图案的问题。
不过一个叶子纹路的玉石。京中许多官员都会送家中宠爱的儿女叶子纹路的首饰,取金枝玉叶之意。总不会是那异族男人觉得他想给莲枝当爹爹吧?
想到这,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忍不住笑了一下。莲枝睡眠不深,被他惊动,抱得更紧,脑袋紧紧靠在他右臂上,压得伤口更疼。
柏康叹了口气,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这次受伤和之前不同,就算伤得比上次更重,他该去礼部上职还是得去。幸好莲枝没发现异样,让柏康松了口气。
他已命人画出了昨日那异族人的画像,全京搜捕,务必找出此人的行踪。说这话时,柏康的右手还没办法擡起来,昨日那男人一刀刺穿他的肩头,他今日握笔都费劲。
这是派莲枝过来没用,要直接杀他了?
“这个图案在凉州也很普通。”常玉竹道。他父亲有位姨娘是凉州人,对那边比较了解。柏康一大早就将图案命人绘制下来,交给常玉竹看看了。
他现在已经不认为图案有什麽问题了,只觉得对方不过是为了杀他。至于为什麽抢玉……
所以,他为什麽要抢这块玉?
“你把玉给我看看。”常玉竹突然伸手。
“又不在我手里。”柏康漫不经心道,“都说了送给我媳妇的,当然不在我手里。”
“这麽快就喊上媳妇了?”常玉竹嘁了一声,“别开玩笑了~我怎麽可能喜~欢~莲~枝~”
“你不去吏部点卯真的没问题吗?”柏康忍不住赶人了。常玉竹向後一仰,“我去不去无所谓啊,我连个员外郎都不是,缺我一个又没什麽。”
行,关系户的确厉害。柏康冲他竖了下拇指,没再说话。身边的小吏盯着两人的脸色,忽地说道:“是不是,是不是……”
柏康看过去,看到那张格外像陈凤莲,也格外像莲枝的脸就觉得心脏呼哧呼哧的跳——被吓的。就算长得差不多,但他可不是会因为容貌就怜香惜玉的人,沉声道:“想说什麽,快说?”
“我是想说,我哥以前也抢过别人送他喜欢的姑娘的信物……”江庸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发现,柏康已经有发怒的迹象了,“如果是相熟许久的人,是争风吃醋也未可知……”
话音落下,一块墨条直直冲他砸了过去。江庸没躲,被砸中额头。常玉竹和旁边的小吏连忙劝道:“算了算了,不一定就是这样。你信他干啥!”
柏康让人把墨条捡回来,越想越觉得江庸的话有几分道理。他虽是第一次见到那异族男人的脸,却不是头一次与他接触。
莲枝初到京城,暗中见面的人;在太学时潜入的人;以及府中的探子……柏康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莲枝,究竟与那人相识了多久?
肯定比认识他久就是了。
柏康用缠着厚厚绷带的手握紧了毛笔,整个手掌都在发力。就在这时,青禾走入内室,凑到柏康耳边低语。
“大人。”青禾用气声道,“莲枝少爷传信,说府中遭窃,请您今日放职後尽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