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像炸开了一样疼,本就痛痒的伤口此刻疼到麻木,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柏康想坐起来,却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嗓子也疼,他喊不出声音,也睁不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一声用北海境语高喊的,惊喜的声音:“他动了!他动了!”
是说谁?是说他吗?
他死了吗?到了北海境的地府吗?
不对,北海境人信奉长生天,认为人死後会化为自然生灵,哪来的地府。
柏康又等了许久,却觉得身体沉重,脑袋异常困倦,又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醒来。
这次他能动了,虽然只能眨眨眼,擡擡手指。身上被包扎过,重新换了药,且是好药,他感觉没那麽难受了。身边坐着个北海境打扮的少年,头发包裹着,端着碗似乎要给他喂药。看到他睁眼,差点把手里的碗摔了。
屋里太黑,看不清少年的五官,只觉得他的模样意外的眼熟。柏康眼前模糊一片,用干涩的声音问:“这是……哪?”
“大人!太好了,您可算醒了!”少年放下药碗,先端了一杯水来。听到声音,柏康立马认出来对方是谁了。
是格日尔,那个“公主侍男”,侍奉莲枝的人。柏康脑子还有些转不动,口中却下意识问:“他在哪?”
格日尔没听清,柏康声音太嘶哑了。等柏康喝完一杯水,他又扶着柏康坐起来,在他脑後放了个软枕。
“大人放心。您现在很安全。不过您昏迷了八日,可真把我们吓了一跳。”格日尔慢悠悠喂他喝药。柏康觉得不太对,想了一会才问:“你叫我什麽?”
“大人啊。”格日尔眨眨眼,和柏康大眼瞪小眼。等柏康喝完,他才道:“大人,我是江庸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江庸”是这格日尔的假身份。柏康冷笑一声,他可能是被骗的多了,现在竟然不觉得有什麽问题。又问了一次莲枝在哪,格日尔却啊了一声,像是装没听懂。
柏康环顾四周,这里装潢简单,但其中的布置用了巧思。外面异常静谧,显然是个安全的住处。
这里是莲枝的住所。
既然已经到了这,柏康顿时不着急了。反正他迟早能见到莲枝。这麽想着,他问道:“那个小孩呢?”
这次,格日尔没有答非所问:“就在隔壁,已经让人去治了。大人放心。”
柏康嗯了一声,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淡定和平和。
没等他问,格日尔就把这几日的事告诉他了。那日,柏康带着小孩跳进井里後,晕了过去。赫兰部军队见他们不是士兵,却在外流窜,以为是什麽可疑之人,就把人带了回来,想让大将定夺。
恰好莲枝和长公主路过,见到是柏康,就把人带了回来细心医治。那个小孩被柏康紧紧护着,伤得不重,被带回来的转日就醒了,现下已经能跑能跳。
倒是柏康,伤本来就没好,现在更是加重了不少。
柏康倒是不在意这个。格日尔给他找了架铁轮椅来,在柏康身体好些後,推着他出去转转。出去之後,柏康才发现这里竟是雁门,他在长公主府邸里。这里如今被充作军营,有不少士兵和长公主的门生进出,其中还有很多柏康的老熟人。
他们都知道柏康是长公主救下的人,也知道他和珠兰王子的过往,自然不敢怠慢。柏康没用几天,就恢复了以往那副模样。见到以前的熟人时,被格日尔推着,还能冲对方吹个口哨。
但很奇怪,这都半个月了,他都没见过莲枝。
格日尔说了,他住的就是莲枝的房间,且莲枝一直在长公主府。为什麽他们一直没有见面?
难不成,是莲枝故意躲着他?
柏康旁敲侧击地问了几次,却没有人回答。眼看着在长公主府待的越来越久,连他救回来的那个小孩都和其他人混熟了,他还没见过莲枝的影子。
四月初,承明帝决定,将南部江城定位新都。
同时,柏康听闻,长公主门生和赫兰部衆人劝莲枝尽快前往京城称帝,再商议南下攻打的事。只是不知道为什麽,莲枝一直在犹豫。他现在连人的影子都抓不到,自然说不上话,只能听听。
传回消息的当晚,书房的烛火一直未曾熄灭。柏康睡下後,又觉得膝盖的伤隐隐作痛。真奇怪,他的伤明明已经好了大半,许久没有发作了。
似乎,有什麽感应似的。
过了片刻,门开了。风飕飕地吹进来,春风带着一丝丝暖意,但雁门的夜晚总是冷的。柏康闭着眼,装作自己睡着了。
床边传来脱鞋的声音,随後,有人蹑手蹑脚地爬了上来,放下了床帐。门窗已经关严,烛芯也剪断了,只馀满室漆黑。
很快,一具温热的,纤瘦的身躯轻轻趴在了柏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