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鹤看了他几眼,旋即戴上官帽,持笏出府,往皇宫行去。
天色微明时,院中渐渐有了扫洒声。
“今日东苑擡进一只巨大的笼子,你可有看见?”
“黄金打造的,就算是瞎子也能闻出味儿来。”
“听说是小侯爷吩咐工匠铸造的,我今儿可真是开了眼。”
“小侯爷弄这麽一只笼子作甚?”
“谁知道呢?”
楚常欢浑浑噩噩,并未听见院里的议论声,脑子里盘旋着梁誉那番绝情的话语,心口莫名绞痛。
他赤脚下了床,踱至衣桁旁。
这里挂了一把佩剑,是顾明鹤傍身的武器。
他握住剑柄,轻轻拔了出来。
剑光入目,映出一张心如死灰的脸。
惯来惧痛怕疼的楚常欢,竟毫不犹豫地刎颈了。
剑刃割破皮肉时,疼痛如裂纹般碎开,迅速覆上心头。
他倒在血泊中,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
如果……
如果那年他没去贡院,或许就不会遇见杏花树下的梁誉,更不会魂牵梦萦,惹来相思犯苦疾。
也罢,权当是孽缘。
散了,忘了。
但这一剑并没有要他的命,是以两日後醒来,竟被顾明鹤囚在了黄金笼里,双手亦被金链束缚,再无寻死的可能。
顾明鹤每日都要来此处陪他,或喂他吃饭丶或给他换药丶或为他擦洗身子。
就连排泄,也是顾明鹤在照顾。
楚常欢觉得他就是个疯子,心里畏惧不已,哭闹之後,便颤声哀求:“明鹤,你放我走罢,我求求你了。”
顾明鹤揭开他颈侧的纱布,见伤口还未结痂,便道:“现下天气炎热,需勤换药,否则伤口会溃烂。”
楚常欢心知与他说不通,索性闭了嘴。
如此又过去了两三日,这天晌午,楚常欢正躺在羊毡上熟睡,忽闻房门被人打开,他下意识睁了眼。
“啊!!!”
不等他起身,一道惊呼自门口传来,楚常欢讷讷地擡头,便见一名小厮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好半晌才出声:“少丶少君?!你怎麽……”
楚常欢蹙眉,问他:“你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了?”
小厮道:“小侯爷说你病了,日日在房里养身子,连老侯爷也信了他的话。”
楚常欢只觉後背发凉,原来整个嘉义侯的人都不知道他被顾明鹤囚禁了。
他立刻说道:“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好不好?”
小厮一怔,连连摇头:“小人丶小人不敢!况且,这笼子只有小侯爷才有钥匙,小人有心也无力。”
楚常欢知道顾明鹤一般会把贵重之物放在何处,遂问道:“小侯爷今日去哪里了?”
小厮道:“听说开封府接了一桩命案,小侯爷恐是为了那桩案子去了衙署。”
楚常欢道:“你去小侯爷寝室,打开拔步床左面的第二个暗屉,钥匙应该就放在那里。”
小厮犹豫道:“这……”
最终,那小厮心软,还是照着他的吩咐取来了钥匙。
楚常欢离开囚笼,头也不回地跑出嘉义侯府,直奔南薰门而去。
可他忘了,蚍蜉撼树有多不自量力,不过短短两日,他就被顾明鹤寻到了。
顾明鹤在他反抗之前就已封住了他的xue位,把他抱进马车,眉目依旧温柔,连语调亦与从前无异:“欢欢,你怎麽这麽不听话?”
楚常欢吓得脸色苍白,睫羽轻颤,本能地抖落一滴泪。
顾明鹤舔掉他的眼泪,附耳道,“我说过,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离开我。”
回到侯府後,顾明鹤又把他关进了黄金笼里,并命人将那名私自放走少君的小厮押了过来。
顾明鹤挑起楚常欢的下颌,迫使他擡头:“欢欢,你来辨认一下,可是此人偷了我的钥匙?”
楚常欢已然麻木,恹恹地撩起眼皮瞧了一眼,待看清小厮的面容後,骤然一惊,忙对顾明鹤道:“此事与他无关,是我逼迫他为之,你不要为难他!”
顾明鹤笑了笑,对侍卫道:“拖去院中,打死。”
楚常欢心口一凉,厉声道:“住手!不许打他!明鹤,求求你不要为难他!我求求你了!”
眼泪如雨落,可顾明鹤却不复往日那般怜惜他,反而沉了脸,喝道:“给我打!若敢留情,与他同罪!”
楚常欢哭喊着扑了过去,偏偏被金笼所囚,无法越界:“不要!不要!顾明鹤,本朝律令白纸黑字,严禁杀害家仆,你今日若是杀了他,便是触犯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