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67章“欢欢,你杀了我罢。”……
屋外兵戎交锋,杀声不断,连雨声亦变得躁动,淅沥沥地淋在青瓦之上。
楚常欢原想将晚晚带在身边,可院中缠斗的身影太过肃杀,他若此时现身,只会让己方的人陷入僵局。
梁安身手不凡,姜芜似乎也会些拳脚,有他俩在,晚晚定会平安无事。
良久,打斗声渐止,顾明鹤推门而入,衣衫与发梢皆被雨水淋湿,莫名狼狈。
“明鹤!”楚常欢疾步走近,“那些人走了吗?我爹和晚晚怎麽样了?”
顾明鹤道:“别担心,他们都没事。”
楚常欢暗松口气,目光凝在他身上,复又道:“你有没有受伤?”
顾明鹤眸光翕动,不答反问:“你在担心我?”
楚常欢愣了愣,继而转身,没去看他。
顾明鹤却不依不饶,绕至近前,握住他的手追问道,“欢欢,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
“我担心你,也担心外面那些暗卫兄弟,此乃人之常情。”楚常欢抽出手,淡漠地道,“人命关天,我又非铁石心肠,怎可视而不见丶充耳不闻?”
顾明鹤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心口胀痛难受。
须臾,顾明鹤忽然拽住他的臂膀,目眶微红:“你这般对我,如何不是铁石心肠?”
楚常欢挣扎未果,便有些生气:“我的铁石心肠,远比不上你对晚晚的狠。”
顾明鹤绷紧了下颌线,眼眶愈发红润:“因为那个孩子,你此生都不肯原谅我了?”
“孽种”二字,被他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了。
楚常欢迎着他的目光,定定地道:“如果当初在我産子之前,你没有给予承诺,兴许我不会怪你。可你既答应了我放他一条生路,却又在我産子後做出抛弃幼子的事,教我如何介怀?”
顾明鹤呼吸滞涩,紧扣他手臂的指节在剧烈颤抖:“明明你爱的是我,你的夫君也是我,可你……”
却为别的男人生了孩子,焉能不气?
缓和片刻,顾明鹤闭了闭眼,哑声道,“欢欢,你杀了我罢。”
楚常欢蓦地一怔:“你丶你说什麽?”
顾明鹤手里握着一把精铁宝剑,乃方才与天都王的人交手时从房内取出的,上面依稀残馀着些许血渍。
他把剑柄塞进楚常欢手里:“杀了我,你体内的同心草就能得解,以後不必再受情-欲的折磨了,我也无需忍着苦痛,眼睁睁看着你们恩爱如夫妻。”
“你疯了!”楚常欢不由分说地扔掉佩剑。
顾明鹤苦涩道:“十几年的情分,竟敌不过贡院前的惊鸿一瞥,就算疯了,也在情理之中。”
楚常欢後退两步,对他道:“明鹤,你回屋歇息罢,今晚……就当是我欠你一份情。”
“我们之间已生疏至此了麽?”顾明鹤自嘲一笑,“也罢,今晚这份情,我会讨回来的。”
闹剧过後,一切又重归宁静,雨夜依旧清寒。
楚常欢去乳娘房中瞧了孩子一眼,索幸孩子无恙,旋即被楚锦然叫去屋内问了话:“今夜之事,你可知其因?”
楚常欢道:“明鹤说,这些人是天都王所派,大抵是因我而来。”
“因你?”楚锦然蹙眉,略一思索,忽而道,“难不成与会州之战有关?”微顿几息,惊诧道,“莫非野利良祺想利用你来威胁梁王退兵?”
楚常欢的想法与父亲不谋而合,听说野利良祺阴险狡诈,若是被他盯上,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
“天都王知晓梁誉有个王妃,却不清楚当初他迎娶入府的是个男人。”楚常欢道,“只盼着天都王查不到我身上来,如此,您和晚晚才能安然无恙。”
更何况,梁誉是个识大体的人,断不会为了一己私欲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抓走他,天都王讨不到便宜,兴许会恼羞成怒,杀了他也未可知。
楚锦然正色道:“近来世道不太平,你就别往私塾跑了,待在家里最为稳妥。”
楚常欢道:“可是爹,您的身子——”
“我日日服药,已经大好。”楚锦然笑说道,“你安心照顾孩子,旁的事,就别去记挂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梁誉的暗卫受伤惨重,天都王派来的人亦没捞着半分便宜。
翌日,楚常欢给小童一锭银两,吩咐他前去药房买些内服外用的药材回来,又让梁安把这些药分发给受伤的暗卫。
至晌午,天空依旧飘着细雨,气温寒凉,仿若初冬。
暖厅的地龙烧得极旺,球球盘着尾巴睡在胡榻上,任由一旁的孩子揪扯它油亮赤红的茸毛。
楚锦然去了私塾,这会儿便由姜芜在陪孩子,楚常欢拌了一碗热腾腾的胚芽米糊,里面添了两勺无盐肉酱。
他舀一勺浓稠的米糊,吹至温热,转而喂给晚晚,饥饿的孩子大口大口地吃,不出片刻碗内的食物就已见底。
姜芜笑说道:“世子长大了,胃口也越发充实。”
楚常欢替孩子擦净嘴角,又喂他喝了几勺温水:“晚晚早産,能平安长大已是不易,我只盼他无病无灾,康健安乐。”
姜芜道:“王妃心善,世子定有福报。”
晚晚吃饱喝足,挪了挪身子,咕咚一下扑在球球的肚皮上,球球好脾气地摆了摆尾,由始至终都未睁眼,似在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