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抿唇,“臣有要事禀奏!”
“何事?”萧彻沉声问,目光扫过谢执肩头未化的雪沫和被风吹乱的鬓发,“值得你如此?天塌了?”
谢执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中翻腾的狂喜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的眼睛亮的惊人:“阿彻,我查清了。”
萧彻愣了愣,才豁然起身,面上也含了喜悦:“当真?”
“嗯!”谢执重重点头,“其实臣早就知道真相了,只是昭昭生父母信息被家父瞒的至深,所以才拖延至今。”
萧彻绕过御案,重重一拳捶在谢执肩头,大笑道:“好!你小子终于等到了!朕就说,你看那丫头的眼神,恨不得把人吞了!”
谢执也笑了,那笑容是萧彻从未见过的明亮丶畅快。
“所以,”谢执的声音低沉下来,“陛下,臣,谢执——”
他撩起衣袍,这一次,端端正正,郑重一礼,额头触地,声音清晰响彻殿宇:
“恳请陛下,赐婚!”
谢执的声音清晰丶坚定,带着夙愿得偿的炙热期盼,在寂静的御书房内回荡。
然而,预想中的爽快应允并未到来。
萧彻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缓步跺回御案後,沉吟道:“不可。”
谢执骤然擡头:“阿彻!!”
“你太着急了,”萧彻目光沉沉落下,“前脚刚流放了沈家,後脚朕就给你和她赐婚?谢执,你告诉朕,这满朝文武丶天下悠悠衆口会怎麽看?他们会说,是你谢执为了夺人所爱,构陷忠良,排除异己!他们会说,朕这个皇帝,偏听偏信,纵容权臣,为了成全你的私欲,不惜颠倒黑白!”
“朕要顾忌你的名声!更要顾忌朕的圣名!”
“这婚,现在不能赐!”
“陛下!”谢执霍然起身,方才的狂喜和恭敬荡然无存,“臣等了这麽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今日!难道还要臣继续等下去?等到那流言蜚语自己消散?等到天下人都忘了她曾有过一个被流放的未婚夫?那要等到何年何月?!”
萧彻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失控的火焰,心中也是一凛。
“谢执!”萧彻厉声喝道,帝王威仪尽显,“你冷静些!朕说不赐,是此时不能赐,不是永不赐!朕比你更希望看到你得偿所愿!”
“朕会下旨追封阮将军,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忠烈之後阮昭,与你谢府再无瓜葛!待风头过去,时机成熟,朕自会风风光光地为你们赐婚!到那时,水到渠成,无人敢置喙半句!”
萧彻走下来,按住谢执紧绷的肩膀,语重心长,“忍一时,方能名正言顺,一世无忧。”
——
冬夜刺骨的寒风卷着碎雪,拍打着别院紧闭的窗棂。暖阁内却灯火通明,窗上贴着应景的窗花。一张圆桌上,摆着早已凉透的元宵宴席。
谢昭裹着一件厚实的锦袍,独自坐在桌旁。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跳跃,映出一双空洞的眼眸。
门被推开,寒气涌入,又被迅速隔绝。
谢执带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墨色大氅上沾着未化的雪粒。他脸上带着赶路的倦色,却在目光触及谢昭的瞬间,眼底掠过灼热的光亮。
“昭昭,久等了。”他声音温和,在炭盆边仔细暖了手,才走到桌边,自然地在她身侧落座。
他扫了一眼冷掉的菜肴,“菜都凉了,让他们热热?”
“不必了,我不饿。”谢昭的声音疏离又冷淡。
若非他……此刻她或许正依偎在娘亲身边,细语家常,小酌几杯;或许正与闺中密友笑闹着穿梭于花灯如昼的长街,猜灯谜丶赏烟火……
总之不会是现下这样,困在此处。
谢执也不勉强,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上,“脸色还是不好。今日元宵,外面花灯如昼,热闹得很,可惜你这身子吹不得风。”
他话锋一转,极其自然,“母亲今日还念叨你,说府里冷清得厉害,心里总惦记着你的病,食不知味。连父亲在边关的家书中,也几次问起你的近况……”
说完,他站起身来,动作自然地走向窗边的香案,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道:
“这是母亲特意让我带的安神香给你,说是宫里御赐的,最能宁心静气,助你安眠。”
谢昭眉心一跳,直觉生出寒意,刚想开口,火折子已在他指间“嗤”地一声擦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