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立即猜出缘由,笑道:“莫非欧阳公寻得了《游春图》?”
欧阳询面色冷然:“裴相还要刁难小辈到何时?”
“不敢不敢,公平交易耳。”
欧阳询语意讥讽:“裴相端着长辈姿态,与小辈谈公平,岂非倚老卖老?”
不待裴寂回话,他又眯眼:“圣人若得知,该如何视裴相?”
裴寂闻言,不悦神色一刹收敛,观欧阳询今日能为徒弟出面打抱不平,若他未达到目的,恐怕明日便能赴李渊御前告状。
“罢了罢了,欧阳公一席话令裴某颜面扫地。”裴寂脸上挂不住,挽唇道,“是裴某做长辈的行事不当,一切依欧阳公便是。”
望着那道离去的佝偻背影,裴寂摇了摇首。
可不能得罪了那倔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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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六也不知是甚麽原因,一夕之间,不独那三幅王献之回来了,就连《官奴帖》也未收去,裴寂表示既然公主需要,他不介意悉数赠送,以作先前劳动公主的赔礼。
至于他所要求的那幅《游春图》,裴寂亦令人传话,无需公主找寻了。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李小六瞬间头晕目眩,宛若置身幻境。
她当即跑去褚宅,经家仆指引至书房,却只见到了独自读书的褚庭祯。
“哥哥出外办事了,通常是傍晚归家。”她问李小六,“六娘可愿等候?”
李小六便与她玩起握槊,这是一种掷骰子行棋的游戏,褚庭祯平日一人在家无人陪玩,发现个中乐趣後愈发兴致勃勃,数局过後意犹未尽,主动提出继续。
两人直玩到暮日,褚遂良回来了。
“褚老师!”李小六晃晃脸,“猜我带来了甚麽?”
褚遂良解去披风递予家仆,微笑视她:“哦?”
“噔噔噔!”李小六将藏在背後的手伸出。
褚遂良瞳目倏颤:“小六如何得来?”
李小六得意扬眉:“秘密!”故事略长,以後再讲不迟。
褚遂良清和一笑,未再多言,李小六觉着有必要提醒他,一双眸眼盯向他:“褚老师,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你不采纳也没关系。”
“还请六娘赐教。”
李小六语气诚恳:“你待人太珍重了,有时这样反而不好,会让别人接受你的好意也有心理负担,当然这只是我个人之见。”
褚遂良微愣,俄而舒然牵唇:“六娘所言皆有理,褚某当铭记在心。”
临走前,她又扭过头,眨了眨眼:“庭祯在家很寂寞,褚老师要记着多陪陪妹妹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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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下皆大欢喜,李小六与朋友们不仅甚麽也未失去,还白得了一幅《官奴帖》,激动之下,她于酒楼里开了一桌,邀请阿史那云褚庭祯,以及近日来京的裴令瑜一道赴宴。
裴令瑜早年远嫁他乡,李小六难得见到她,两人拥抱寒暄罢,又介绍她与素未谋面的褚庭祯认识,一时闺友们有说不尽的话,满桌欢声笑语。
李小六一高兴,闲谈时不小心多饮了两盏新醅酒,未几便红晕上颊,若有醉态。
“阿盈不可再饮了。”阿史那云见事不谐,抢走她手中酒杯,唤来堂倌,“你去秦王府中请人来接。”
本欲让她今晚就此与自己睡一块,然转念一思,夜不归宿恐令李小六家长担忧,不如派人来接回去。
李小六见酒杯被夺,眼前一片朦胧,遂也懒作坚持,头枕桌案,一股脑趴着睡去。
阿史那云伫立酒楼门前,等候秦王府来人,忽而视线中长孙无忌一袭绯袍踱来,忙上前迎接:“先生来得正好,阿盈醉了,劳烦先生将阿盈带回王府中。”
长孙无忌随她上楼,走进小阁,桌旁围坐三名少女,其中两位视见他,随即起身行礼。
长孙无忌回礼,一眼便见趴睡桌沿的李小六。
“辛苦先生照顾阿盈,我等先回去了。”阿史那云淡笑,三人一并告辞。
阁中霎时只馀他与半梦半醒间的少女,他望门扉掩闭,旋身视她。
少女因酒醉意识全无,瞳眸半阖,睫羽随呼吸颤动,口中还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她的脸颊白里透红,仿佛一颗鲜嫩荔枝,肌肤间细小的绒毛在烛照下泛出荧光。
他再也难以忍抑,伸出手掌,微微试探一刻,忽笼盖住少女灼热面颊。
楼梯口骤传一阵急促足步,随即李世民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