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今日该行针了,可要奴婢去请孟太医过来?”墨楹忙活完,走进来,小心询问着她的意思。
“去请吧。”
那施针之法并无大用,薛筠意早已不抱指望,但她还有别的事要托付孟绛。
孟绛拎着药箱进了殿,行过礼後,便从药箱里取出一套新的银针来。
“殿下,您上次给臣的方子,臣已经与几位同僚细细研究过,实在是没什麽头绪。”她神色歉然,“不过臣另学了一套新的行针之法,殿下试试,说不定能有些好转。”
薛筠意不置可否,任由孟绛将那些细长的银针刺入她腿上毫无知觉的xue位。她微闭着眼,忽然问道:“二公主近日,可有向太医院讨过什麽药?”
孟绛一愣,话里很是小心,“是丶是要了些药去,殿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薛筠意仍旧合着眼。
孟绛只得硬着头皮道:“二公主宫里要的最多的,是一味叫春露浓的催。情药,除此之外,便是一副药浴的方子。那丶那方子,是用数十味罕见花药细细熬成粉,再兑以热汤,趁着滚烫之时将人浸在里头,使药性浸入肺腑。久而久之,便可让身子比常人每攵感百倍,一碰就丶就……”
後半截话,孟绛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她默了默,低声解释:“那本是前朝後宫传下来的禁。药,若真论起来,其实算是毒,于身体损伤不小。可二公主执意讨要,臣等实在不敢不给。”
薛筠意此时才睁开眼,淡声问:“可有法子解毒?”
孟绛连忙点头:“有的,只需研一副与其药性相克的方子,浸浴半月,便可祛毒。但药方繁琐,熬药需花费不少功夫,殿下可否给臣半月时间。”
薛筠意朝墨楹看去,墨楹会意,立刻上前来,往孟绛手里塞了个不轻的钱袋。
“那就有劳孟太医。”
半个月——
邬琅的伤应当痊愈得差不多了罢。
之後几日,琉银每日都会按时向薛筠意禀报邬琅的状况。他很听话,换药时从来不会乱动挣扎,只是吃的饭食少了些,大多时候只喝些米粥便说饱了。他也会在安歇前主动开口请求赵喜带他去净房一次,事後还会对赵喜小声地道谢。
薛筠意留心听着,渐渐放下心来,去看望邬琅的次数也少了些。
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譬如那份关于如何治理琅州旱灾的折子。连着熬了三夜,她终于写出了一份还算完备的计划,准备待今日早朝後,送与皇帝过目。
墨楹推着薛筠意来到御书房时,皇帝正与几位大臣在里头议事。李福忠倚着门框耷拉着脑袋打瞌睡,听见声响,掀开眼皮一看,见来人竟是长公主,脑袋瞬间清醒了大半。
“殿丶殿下,您怎麽来了?”他弯腰赔笑,“御书房的门槛修得高,您这轮椅怕是不好进去。您若是有事,只管交代奴才,奴才替您进去通禀陛下。”
薛筠意笑了笑,自从那次她无意间撞见皇帝在御书房里的长案上压着江贵妃卖力气,皇帝便动了大怒,不许她再擅自踏入御书房一步。她自然听得懂李福忠话里的委婉之意,并未为难于他,只从怀里取出那封事先写好的折子,朝他递过去。
“听闻父t皇近日在为琅州旱灾一事忧心,劳烦李总管替本宫将这封折子呈与父皇,或许能帮上父皇一二。”
李福忠连忙双手接过,心道还是长公主贴心,至少,有这份为陛下分忧的心思。为着此番灾情,陛下连日理政,身子都熬垮了不少,平日里那般宠着二公主,也不见二公主来探望过他一回。说起来,琅州还是二公主的母妃江贵妃的故乡,她竟半点都不关心似的,照旧在凝华宫里安然享乐。
李福忠心中腹诽,面上自然不敢表露什麽,捧着这封分量不轻的折子躬身进了御书房,恭敬地呈至皇帝面前。
“陛下,这是长公主送来的折子,说是关乎琅州灾情,请您过目。”
皇帝擡眼扫过来,眼下乌青透着疲惫。李福忠便自作主张替他打开了折子。皇帝漫不经心地瞥了几眼,却在看清那一行行清秀字迹时陡然睁圆了眼睛。
“林相。”皇帝凝神看了半晌,忽地抓起折子,高着声喊,“你来看看。”
林相连忙起身上前,待他仔细看完这份薛筠意亲笔所写的治灾方策,眼中不由流露出惊异而欣赏的神情。
长公主果真聪慧,确有治国之才。
琅州苦旱多年,昀州却河流水盛,雨露繁多。薛筠意细细研读过数十卷地方志後,才从琅州毗邻之地中挑出了昀州这块绝佳的宝地,再根据山川走势丶水流走向,拟出了这引水治旱的法子。折子里还另附了一份她亲自描绘的引水图,何处建堤丶何处放水,都写的清清楚楚。虽非万全之策,但至少值得一试。
林相激动不已,忙唤起身後诸位同僚,一一传阅。
“这丶这是长公主写的?”不多时,便有人忍不住惊叹。
以前工部不是没提出过这引水的法子,只是提上来的草案十分潦草,漏洞无数,不等递到皇帝面前,就被林相驳了回去。可薛筠意所写的这份,显然是经过了缜密耐心的思考,每一步都考量得周到。
工部尚书齐闵看过後,当即便兴奋地对皇帝道:“陛下,按长公主之法,少则三月,长则一年,定能让琅州百姓从今往後再不必受旱灾之苦。臣愿领命,替陛下亲赴琅州,定不负长公主这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