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却不大高兴了。他抿了口菊花茶,不以为意道:“依朕看,此法尚有不少草率之处。长公主才跟着林相学了几年,才思尚浅,本事到底上不得台面。此事还需商榷,待朕定下了,再传旨于工部。今日先散了罢。”
“陛下,可……”
林相才一开口,皇帝便冷冷一拂衣袖,不悦道:“朕累了,都退下。”
看着皇帝恹恹的脸色,林相忽而觉得很是失望,他知道皇帝无非是不愿承认薛筠意的才华,他一心想让贵妃的女儿做皇太女,自然不肯让薛筠意风头过盛。
可明珠岂会蒙尘。
而粗糙的沙砾,再精心地养着,也变不成金子。
走出御书房,林相不禁摇头叹息。皇帝昏聩,为一己私心,竟不顾江山後世,他身居宰相之位,几番苦心劝谏,却也无可奈何,实在愧对先帝临终托付。
林相叹了声,再一次生出了辞官归隐的念头。
“先生。”
一道熟悉温和声音自面前响起,林相忙停下脚步,对着端坐在轮椅之中的少女拱手行礼:“臣见过长公主。”
“先生不必多礼。”
一晃十年过去,薛筠意仍旧习惯如年幼时那般唤他先生。她看了眼林相身後陆续从御书房中走出的朝臣,问道:“本宫的那封折子,父皇可看过了?”
对上少女澄澈目光,林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道:“陛下……看过了。殿下的法子很好,只是……”
“只是父皇不满意,是不是?”薛筠意目光平静。
林相默了默,压低声音劝道:“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您不必理会陛下,那封折子,臣与诸位同僚一同看过,皆对您赞赏不已。”
薛筠意垂眸不语,果然,无论她再如何努力,都无法得到皇帝的认可和夸奖,哪怕只是违心的一句。她兴致缺缺地辞别了林相,在他担忧的目光中,任由墨楹推着她行过长长的宫道,回到青梧宫。
薛筠意心下烦闷,路过邬琅住的那间偏屋,馀光瞥见房门微敞着,犹豫了下,还是吩咐墨楹推她过去看看。她忙了三日,一直没得空来看邬琅,也不知他身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才一进门,少年立刻便从床榻上起身,习惯性地想要跪下行礼。
“与你说过多少次了,膝盖还伤着,不许这样挪动。”薛筠意蹙眉。
邬琅动作顿住,只好跪坐着,低头向她问安。
“奴见过长公主。”
“身子可好些了?”
“回殿下,奴觉得……好多了。”他小心翼翼地擡起眼,隐约察觉到薛筠意今日似乎心情不大好。
薛筠意打量着邬琅的脸,脸颊上伤痕倒是消褪不少,可却没长多少肉。
“多吃些。”她目光落在少年腰身上,织锦局新送来的衣裳很是合身,更衬得那截细腰劲瘦,比之以前,并未圆润多少。
“是。”邬琅的头垂得更低了。
薛筠意唤来琉银,交代她让小厨房做些滋补药膳来,而後便打算离开了。连日劳累,身上倦怠得很,得补些觉才行。
“殿丶殿下。”
见她要走,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年却难得主动,出声叫住了她。
“何事?”薛筠意转过脸。
邬琅惴惴打量着她脸色,这几日他在青梧宫中被精心照料着,长公主却一直不曾来看他,又迟迟不提叫他伺候之事,他心里一直惶恐不安。
或许今日,他可以有些用处。
“您心情不好吗?”少年紧张地舔了下干涩的唇瓣,小声道,“您可以……在奴身上发泄的。奴的身子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