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筠意只当没看见皇帝眼里愠怒的神色,平静道:“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今日怎麽得空过来?贵妃娘娘的身子可见好了?”
皇帝冷笑道:“你整日想着如何算计朕,还有心思关心这些。”
薛筠意诧异道:“算计?儿臣不知父皇所说的算计是何意。儿臣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好,很好。”皇帝咬着牙点头,“朕今日来,是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半月前你舅舅从寒州来了信,请求入京为你母後庆贺生辰。”
薛筠意微微坐直了身子。
皇帝看在眼里,轻呵一声,轻飘飘道:“朕自然未许。寒州乃边关要塞之地,姜家替朕镇守多年,岂可轻易离开。”
薛筠意眼眸暗了暗,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扶手。多可笑啊,她竟还对皇帝抱着一丝幻想。
“父皇可还记得母後生辰。”她盯着皇帝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
“元若是朕的发妻。朕怎会不记得她的生辰。只是她如今病重,这生辰宴不办也罢,免得丝竹声吵嚷,惊扰她静心养病。”皇帝凉凉道,“你母後久病缠绵,明日不能与你同去寺庙祈福敬香,该如何做,不用朕教你吧?”
薛筠意淡声:“不劳父皇费心指点。”
还能如何做?
自然是要她照旧如往年那般,在开元寺住上三日,为病着的皇後上香祝祷,以求消灾,只有如此,才能不让人瞧出异样来。
“你懂事就好。”皇帝凉飕飕地道了句,拂袖离开。
薛筠意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眸色一点点地冷下来。好半晌,她才深深舒出一口气,神色自若地转过脸,看向站在身後的邬琅,柔声问:“明日本宫要去开元寺为母後敬香,需在山里住上三日。阿琅可要同去?”
开元寺?
邬琅犹豫了下。
他自然很想和长公主待在一起,可是寺庙乃佛门清修之地,他这样的身份,还是不要随行为好,免得亵渎了佛祖。
且寺中不比宫里,长公主本就身子不便,还要处处顾着他,又多一分累赘。
想到此处,邬琅便低声道:“奴……奴还是留在宫里等您回来吧。”
薛筠意思量了片刻,“也好。”
寺庙里僧人衆多,邬琅本就怕生人,她已经能想象到少年低着头跟在她身後,处处谨小慎微的模样。留在宫里,至少能让他自在些。
只是……
薛筠意看t了眼一旁的梨花木匣,俯下身,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乖乖等本宫回来。”
少年红了脸,声音恭顺低哑。
“是。”
他会乖乖的,把身上洗得干干净净,床褥也铺得齐整,早早就在拔步床边跪好的。
薛筠意摸着少年微烫的脸,忍不住又把人圈在怀里腻歪了一会儿,才放他去做自己的事。
“殿下,明日入寺要带的东西奴婢都备好了,您看看可还有缺的。”傍晚时分,墨楹过来禀话,“只是奴婢瞧着外头的天色不大好,不知是不是要落雨……”
她一面望向窗外,一面忍不住嘟囔道,“往年这时节,夜里早都闷得没法睡了,哪里还有雨水,今年也真是怪。”
薛筠意闻言,不觉停了笔,擡眸看去。
生宣上是她才抄好的半卷经文,墨色潮湿,洇透薄纸。
而窗外,是乌云沉抑的灰白天幕,风吹弯了细枝,将窗板吹得咯吱作响,满院花草瑟瑟摇颤。
她忽而有些心绪不宁,隐隐觉着,有种风雨欲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