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清静,最宜作画。每年随母後来此处时,她都会将作画之物一并带上,画些寺间景致。
本想将这幅画送给灵慧的,可惜最後的印落歪了,便有了瑕疵。她默然良久,终是将画纸卷起,重新铺开一张新纸。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是墨楹端了药进来。
熟悉药香在这间狭小的客房中弥散开来,薛筠意眼前不由浮现出少年乖顺伏在她膝上的模样。他会看着她将药一滴不漏地喝下,然後红着脸攀上她的脖颈,将口中叼着的蜜饯喂进她唇齿之间。再用柔软的舌。尖,帮她把唇角的药渍清理干净。
“殿下,您想什麽呢?从佛堂回来,您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墨楹把药递给她,忍不住关切地问了句。
“无事。”薛筠意敛神,随口问道,“雨可停了?”
墨楹摇头,“看这样子,少说也得下上一夜呢。对了,方才奴婢听灵慈师父说,明晚灵慧方丈会在後堂给弟子们讲经,殿下若闲来无事,可以去听听。”
薛筠意一口气将药饮尽,用帕子擦去唇角脏污,“你留心着些,明日一早,若雨势小了,便啓程回宫。”
墨楹一愣:“殿下,您明日就要回去?”
“嗯。”
她心有杂念,恐怕敬再多的香,佛祖也不会显灵应愿。
她想早些回去,早些看见她的阿琅。
阿琅向来怕黑,也不知今夜没有她在身边,能不能睡得安稳。
*
“竟敢当着本宫的面咬舌自尽,你的胆子可真是大得很。”
薛清芷冷冷看着眼前被重新堵住嘴巴的少年,吩咐一旁的太监,“仔细检查一遍他身上,看看可有什麽凶器。别叫他再寻了自尽的机会。”
她可真是没想到,原先能在刑房里熬过整整半月都不曾寻死的人,如今竟因为一块朱印,就动了轻生的念头。
小太监应了声是,一面上前,一面又扎了两枚软骨针下去。
少年软绵绵瘫软跪地,任由那双粗糙的手在身上游走。
半晌,小太监捧着一枚平安扣,回身呈于薛清芷眼前。
“公主,他身上只有这个,没发现旁的东西。”
少年猛然睁开眼,死死盯着薛清芷手中的白玉。
薛清芷指腹摩挲过光洁的玉面,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问:“皇姐送你的?”
回答她的是一双因愤怒而赤红的眼。
她笑了声,作势要把那玉往地上砸去,果然见邬琅的身子猛然抽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吼。
她慢悠悠将他口中布条扯下,邬琅大口大口喘着气,低哑着嗓子道:“把它还我。”
“还你?”薛清芷假装认真思考了下这个请求,“还你,也不是不行。但你要保证不再寻死,老老实实地伺候本宫。否则本宫就把这玉砸烂了,扔进瑶湖里去。”
少年固执盯着她手中的玉,一声不吭。
她笑了下,拎起细绳在他眼前晃了晃,逗弄小狗似的,“这样吧,本宫也不喜欢强求别人。你若想通了,这三日把本宫伺候得高兴,待皇姐回来,本宫就把你送回皇姐身边,如何?”
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可少年的眼睛却再一次晦暗了下去。
回到……长公主身边吗?
他已经脏了。他的身子,被那太监粗粝的手碰过,被薛清芷肮脏的掌心抚摸过。
真的太脏了。
“不急。本宫会给你一夜的时间好好考虑。”薛清芷慢条斯理道,“你就在这儿好好地想上一夜吧。本宫不希望明早起来,你还是这麽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她命侍卫把邬琅颈间的铁链锁在床头,又将他双手缚在身後。而後她便惬意地侧躺下来,一面把玩着手里的白玉,一面吩咐两名小奴唱曲儿给她听。
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
小奴们来来去去,少年始终脊背笔直地跪在床畔,直到烛灯熄尽,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薛清芷躺了下来,那枚平安扣就绕在她的手腕上。
银铃细碎响动,昭示着少年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她侧过身不t耐烦地甩了他两个耳光,示意他安静些,否则明日起来,便只能看见白玉的碎片了。
话音落,床边果然安静了。
寂寂夜色里,倔强的少年面色惨白,汗水止不住地顺着鬓边滑落。甜腻熏香呛着他的喉咙,黑暗无声将他包裹,一切都是令他不安而恐惧的东西。
他闭上眼,一遍遍想着夜里蜷缩在薛筠意身边时她身上好闻的清香。
身上还残留着被薛清芷碰过後那股恶心的感觉,好像爬满了蛆虫,要一寸寸地将他的身躯腐蚀。
这样脏的他,主人不会要了吧。
邬琅扯了扯唇角。好想再被主人抱在怀里亲吻……哪怕只有一次。然後他会带着这副肮脏的身体平静地死去,再也不会弄脏主人雪白的裙角。
漆黑寝殿里,无人知晓,可怜的小狗在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