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闻声从寝殿出来,看见薛筠意,不由吃了一惊。这才第二日,长公主怎麽就回宫了?她有些心虚地往身後瞟了一眼,才端着笑迎上前,“今儿雨这麽大,殿下怎麽过来了。”
“让薛清芷出来。”薛筠意懒得与她周旋,开门见山道。
青黛小心翼翼道:“您来得不巧,二公主身上不大爽快,这会儿还睡着呢……”
薛筠意指节轻叩扶手,一柄锋利的长剑便架在了青黛脖子上,墨楹面无表情,再重复一遍薛筠意的话:“殿下要见二公主,可听明白了?”
青黛吓得脸都白了,忙不叠点头,小鸡啄米似的,墨楹这才松了手,收剑入鞘,丢还给身後的侍卫。
她早就想这样做了,这个青黛一贯最会狗仗人势,说话又阴阳怪气,讨厌得很。今日总算是煞了煞她的威风。
青黛屁滚尿流跑进殿里,好一会儿,才听见一阵懒倦的脚步声。薛清芷搭着青黛的手,不紧不慢地迈过门槛,看见薛筠意,她故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皇姐不是该在寺里,给皇後娘娘烧纸钱吗?怎麽今日就回来了。”
薛筠意冷眼望着她,“本宫不在宫中,妹妹竟敢带人擅闯本宫的宫殿。这件事,妹妹不打算给本宫一个交代吗?”
“原来皇姐今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薛清芷缓步走下石阶,慢悠悠地在薛筠意面前停下。她俯身靠近,手就搭在薛筠意身侧扶手上,对着她的面颊挑衅似的呼出一口气来,“我与皇姐姐妹情深,得闲时去皇姐宫中坐坐,有何不可。怎麽到了皇姐口中,就成了擅闯呢。皇姐这话,未免也太……”
话未说完,眼前忽而一道寒光闪过,薛清芷还不及反应,便见薛筠意袖中掣出一柄雪亮的短刀,没有任何犹豫地扎穿了她的手背。
“啊啊啊!”
薛清芷尖叫出声,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刀尖穿透她娇弱的皮肉,将她整只手掌都牢牢钉在木质的扶手上,鲜血汩汩涌出,她疼得眼前发黑,不可置信地哭喊起来。
“皇姐,你丶你怎麽敢……”
“本宫有何不敢?”
薛筠意忽然直起身,薛清芷恐惧地往後躲去,可那只被钉住的手却让她动弹不得,她痛苦佝偻着,薛筠意面无表情将刀柄又往下按了按,倾身靠近她的耳,重重呼出一口气,激得她浑身都在发颤。
“你废了本宫一双腿,如今本宫废你一只手——”薛筠意平静问道,“不过分吧,妹妹?”
她缓慢地拧动刀柄,薛清芷几乎能清晰地听见皮肉被割开的声响。
“本宫当初不与你计较,是不想做和你一样的人。你真以为,本宫不敢对你做什麽吗?”
血还在流。一旁的青黛早已吓得傻了,嘴巴大张着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殷红的血顺着扶手淌下,大颗大颗地滴在薛筠意雪白的裙裳上。啪嗒,啪嗒。
眼泪早就涌了出来,薛清芷大声喊着叫宫婢去请太医,可薛筠意的侍卫挡在那儿,谁都不敢挪动半步。
无奈,她只得转过脸,胆战心惊对上薛筠意那双沉静的眸子。
“皇姐,你想要什麽,我都给你好不好?你丶你先放开……”
“妹妹这话错了。”薛筠意轻嗤,“不是本宫想要什麽,而是妹妹该还给本宫什麽。你擅闯青梧宫一事本宫可以不计较。但本宫的人,你要完璧归赵。否则——”
薛筠意的目光落向了她藏在身後的另一只手。
薛清芷吓得整张脸都白了,泪水糊了满脸,发丝粘着鼻涕,将她精心描画的妆容弄得一团糟,她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尖声冲身後叫喊着,要青黛把邬琅带出来,立刻,马上。
青黛迟缓地回过神,苍白着脸进了殿,不多时,就将那身上缀满了饰物,浑身发烫的少年带了过来。
薛筠意眸色暗了暗。
少年衣衫散乱,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显然是被人强行灌了药。且分量不少。他神情麻木地跟在青黛身後,身上不知是何处传来银铃响动,混着嘈杂雨声,一声声敲在薛筠意的心头。
远远望见她,少年明显懵怔了一瞬,青黛催着他快些往前走,他踉跄了下,一步步朝薛筠意走去,那张清丽的面容在眼前逐渐清晰,他悄悄掐了下掌心,痛楚清晰传来,提醒着他这不是一场梦。
长公主竟然丶竟然来接他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他不顾一切地朝薛筠意跑去,跪在她的脚边,几乎是语无伦次,“主人,奴没有乱跑,奴真的没有……可是,奴身上好脏……”
他呜咽解释着,死寂的眸中忽而又泛起一点光亮来,“奴丶奴没有被别人用……请您相信奴。”
少年满脸泪痕,额头上还渗着一片青紫,想来是挣扎时不小心撞到了哪儿,瞧着狼狈极了。
心头仿佛扎满了细小的棘刺,密密麻麻的痛楚席卷心头,薛筠意眼眶泛红,不顾衆人目光,俯身在少年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
“不哭了。”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