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挣扎,放松身体,让意识在梦中游弋,缓缓苏醒过来。
夜色浓稠如墨,她坐起身。
安安静静地呼吸,让胸腔里还在紊乱激动的心跳恢复平静。
“叮……”手机响了一声,打破宁静。
谈丹青醒神,划开手机。
Leo:【睡了?】
客厅似乎有细微的动静,她随手抓起搭在椅背的薄毯裹住肩头,赤足踩上微凉的地板,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
从二楼往下看,绪东阳刚从外面回来,身影被餐厅暖黄色的壁灯拉得颀长。他似是口渴,仰头喝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清晰滚动。
身後的墙壁上,老式挂钟的秒针不紧不慢地走着,嘀嗒,嘀嗒,时间已悄然滑向十点。
像是感应到她的注视,绪东阳倏然擡眼望来。
浓密的眼睫自下而上掀起,露出那双深潭般的眸子。
“你去哪儿了。”或许是她刚刚睡得太沉,现在神志还不够清醒,这句话一直盘旋在心口的话没控制住,脱口而出,甚至带了一点质问的意味,立刻抿紧了嘴唇。
绪东阳没有回答。他放下水杯,步履沉稳地踏上楼梯,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清冽的气息混合着冬日夜晚的凉意,瞬间将她包裹。
他在她面前站定,眸色深沉,像蕴着夜的海。然後,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一样小玩意儿。
一枚小小的丶水滴形的水晶。
那水晶躺在他温热的掌心,折射着壁灯细碎的光芒。
她尚不及反应,绪东阳轻轻托起她的手,将那枚还熨帖着他体温的水晶,珍重地放入了她微凉的掌心里。
这枚水晶很漂亮。
剔透,莹润,形状生动。
即便以她龟毛又苛刻的审美,也挑不出毛病。
更奇异的是,水晶中央,包裹着一滴水珠。
她好奇地摇晃。
那滴水珠便轻盈地流淌。
“这是什麽?”她问。实在奇妙,水珠怎麽会跑进水晶里。
绪东阳说:“我找了个地大的朋友,借他们学校实验室用了一下,往水晶里注了一滴水。”
他微顿,“江水。”
“江水?”谈丹青指尖细细摩挲水晶的表面,光滑无痕。她以为自己理解错了,“江水怎麽会跑到水晶里去呢?”
“这个叫水胆。”绪东阳指尖虚虚点了点水晶中心那灵动的水珠,跟她解释:“水晶在形成的过程中,可能会有水分意外被封锁在水晶内部,就形成了水胆。”
“今天你说你喜欢江水之後,我就在想,怎样能将江水永久保存起来。用瓶子灌太寻常,冰冻起来又会融化,于是我就想到水晶水胆的概念,将江水封存进水晶里。”
“这个就是水晶水胆?”谈丹青轻轻摇晃着掌心的水晶,那滴水珠在其中悠然滚动。
“水晶是天然水晶,但内部水胆不是。”绪东阳实话实说:“长江不産水晶,天然水晶水胆内部形成的水珠也不是江水。这枚是人造的,先凿洞,然後注水,封胶。”
绪东阳说得很简单,甚至听起来好容易。
不就是这样,这样,然後这样就行了。
可谈丹青太知道这件事绝不简单。
她刚才仔细地摩挲过水晶表面,都没找到任何孔眼。
想将一滴江水,注入水晶之中,还看不出痕迹,这是件多麽精细的事。
需要巨大的耐心,和精细的操作。
绪东阳做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今天站在江边,对那粼粼波光说了一个“秘密”。
可那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呀……
“所以……”谈丹青喉咙像是被潮汐堵住,“你下午说有事,其实是去弄这个了?”
“是。”
“我以为,我以为……”谈丹青喃喃着,声音越来越轻。
“以为什麽?”绪东阳问。
以为,你在看到我不是那麽好看的一面後。
就选择离开了。
“没什麽,”谈丹青摇摇头,将那呼之欲出的软弱念头彻底甩掉。
她眼波流转,亮晶晶地注视着掌中水晶,指尖不厌其烦地拨弄,看那又圆又胖的水珠在剔透的水晶里骨碌碌滚动,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