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这事忘了,他怎么?能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师尊还没吃晚饭。
一声极细微的脆响,在?这片虚空之中传出。
血瘴这次是真觉察到危机,慌忙要逃,却被拔地而起?的森森青冰拦住,黑风中尘砂滚滚,劈过一道银蛇似的闪电。
……陆焚如居然在?这当口?,突破成了妖圣。
陆焚如听他说了这么?久,忍了这么?久,原来是在?积攒怨力?恨意……原来是为了突破妖圣!
没有?雷劫,没有?天罚,传自古神的神魂之力?早就?种在?了这小妖的魂魄里,这不是堕妖路,是条成神道。
那可恨的巫族小辈,究竟留了多少?安排?!
血瘴恨极,仓皇乱撞着想?要冲出一条路,却被那挟着烈烈离火的黑风轻易扯烂撕碎,赤丝失了力?道,颓然落下,像是斑斑血迹。
陆焚如的妖魂将它反噬,一口?一口?咬下,吞入识海。
血瘴抵死挣扎不休,却已无济于事,转眼便被那银鞭似的闪电咬住,豁然扯碎。
……
血雾散尽。
那一棵老松仍伫立,月光如银,风声过耳。
陆焚如坠在?松下,周身鲜血淋漓。他伤得太?重,只剩一手?能动,拖着身体向回爬,碾过一地湿漉漉血痕。
生铁刀拽他,让他回树下疗伤,拽了两次,被陆焚如放在?眼前。
“你?被换了。”陆焚如说,“什么?时候,师尊让你?陪着我?吗?”
生铁刀在?他眼前嗡鸣,陆焚如恍若未闻,又问:“师尊还生气吗?”
“我?没自寻死路。”陆焚如说,“师尊,我?乖,你?看。”
他生出幻觉,靠那一只手?向前爬,去拽眼前衣角,跟着那影子回离火园。
师尊生气是理所当然的。
他犯了大错。
祝尘鞅只提过这一个要求,只是不想?落在?青岳峰那些畜生手?里。
就?只这一个要求,他给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陆焚如不敢出声叫那个影子,不敢再去碰那片衣角,他拖着身体向回爬,心里想?着师尊还没吃晚饭。
做些什么?呢?炒个蘑菇好了。
再炒个茭白,煮一点米,师尊不爱吃肉。
陆焚如的识海里还囚着那上古妖圣残魂,正?慢慢吞噬炼化,挣扎不休吵得很,被他不耐烦地再度扯碎。
他的妖魂与这残魂相通,这样胡来的做法,叫他身上多出更多伤痕,但因为不疼,所以应当也不算自伤自毁。
陆焚如是打算回家后这么?解释。
他是斩妖除恶,是跟祝尘鞅学的,祝尘鞅会诛杀凶兽恶妖,会止人间战火厮杀,他这是在?学。
这上古妖圣是穷奇的祖宗,不是好东西,该吞该杀。
他也不是好东西。
陆焚如爬到一片刺骨的寒气前,周身伤口?结了层薄冰,他茫然看了半晌,认出这是弱水的支流。
就?是这一条支流,将他由那三千弱水,一路送去了黑水洞。
陆焚如想?要渡过这条河,可仅能动弹的一条手?臂也已被冻僵,抓着河沿的石头?,坚持半晌,还是慢慢脱力?。
他这一身血肉,本就?是由弱水所化,如今突破妖圣,本该更凝练才?是……但不知为何,身体反而像是要被这水流剜碎,有?些地方已缓缓溶进弱水之中。
水流像是冲进了他的胸肺脏腑,他的身体里像是多出一块坚冰,粗糙锋利,说不出形状,冻住血流。
陆焚如躺在?离岸沿只剩一步之遥的地方,张着眼睛,看不远处的黑水洞。
……他当初若是没爬上来,就?好了。
若是没能爬上来,死在?祝尘鞅手?上,就?好了。
管他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这该死的血瘴,与他的妖魂融为一体……或许祝尘鞅勉力?维持了十?多年,这平衡还是被打破,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