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一个傻子。
季予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半抱住他,手掌摩挲他的手臂,带来一点温度,“段鹤,谢谢你救了春生。”
“我们不会让你白死的,你再等等,黑眼的罪足够判死刑,他很快就会下来给你赔罪。”季予沉着脸承诺道。
工作人员重新把布盖好,抽屉“咔嗒”一声锁上,又变成了冰冷的铁柜和编号,李春生的喉咙被这里的寒气冻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泪顺着眼角留下,不是滚烫而是冰凉,寒意渗透到了心脏,刺疼。
因为段鹤在世上已无亲人,所以遗体火化和墓地选址都是季予亲自接手。
秋风牵起李春生的发丝,他将一束百合花放在他的墓前,碑上的照片里段鹤还是那一副风流的笑容,恍若在世,只是颜色变成了灰白,他们之间的故事全部变成了往事和回忆。
陶苏仰头,不让泪水留下来。
她已经哭了太多次,最後一次,就不要再让段鹤看见她这副悲伤的样子了。陶苏死死咬住下唇,努力牵起嘴角,眼睛里还是有泪光在打转。方池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搓了搓,无声安慰。
他知道陶苏是真正把段鹤当朋友的,就算现在知道了段鹤的真实身份是水鸟,依旧没法抹灭那段真挚的感情,但愿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痕。
故人已逝,唯有往事可追。
秋风萧瑟,李春生往後伸手抓紧季予的手,汲取他身上的温度,季予回握。
衆人无言,只剩山间的风吹鸟鸣,灵魂在安息。
下山的时候,李春生提出要见黑眼,季予知道他心里难受需要宣泄,便没有阻拦。
黑眼因为中了两枪便一直在医院,和李春生的病房差了三层楼,季予推着他到了黑眼的病房,门外有两个警察把守,陶苏和他们一起,因为提前打过招呼,十分顺利就进去了。
黑眼的手被纱布包住,另一只手被手铐靠在床头,他侧身而睡,背对着他们,将头藏在枕头地下,听见声响身体动了动,但并没有转身看他们的意思。
“黑眼,有人找你。”陶苏敲了敲床位的栏杆,说。
“不见!”黑眼闻声把自己捂的更紧了,怒斥道:“滚!我不见任何人!”
李春生心里憋着怒火,就是这个人杀害了段鹤,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拿起窗台的花瓶砸在他的头上,送他去给段鹤认罪。
“是我,李春生。”李春生说话时死死盯着黑眼的背影,“那天你的话错了。段鹤不是两面三刀的小人,你才是!你做的那些事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你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放屁!”黑眼猛地起身,动作幅度剧烈,手铐哗啦响,他一只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浑浊的眼珠锁定李春生,“他段鹤能干净到哪里去!他跟我一样都会下地狱,你看着吧。”
“这种叛徒只配被我抽筋扒皮,那一枪打在他身上也不错。”黑眼勾起嘴角。
如果是以前,这样吃人的眼神,再配上另一边空荡荡的眼眶肯定显得可怖至极,但此时并非如此。
李春生愣住,他差点没认出来。
病房明亮的灯光下,黑眼的脸肿的像被刚从沸水里捞出来的猪头,额头一个大包,眼睛乌青肿成一条细缝,颧骨高高隆起,嘴角破了几道口子,伤口处涂了药水,整张脸五彩斑斓,再加上说话时,痂跟着动作颤颤巍巍仿佛随时要落下,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李春生呆呆扭头看向在身後憋笑的陶苏,问:“你们,给他打成这样的?”
“我们可不会动手!”陶苏後退一步,甩头否认,“虽然我的手确实很痒,但我们有规定,不能对犯人刑讯逼供。”
而黑眼闻言嘴巴一闭,又立马躺下缩回被子里,想用枕头把自己的脸遮住,但他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中了枪伤并不灵敏,于是反倒把枕头弄到了床下,连擡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都做不到,一张丑陋滑稽的脸只能被迫曝光在灯光下,避无可避。
他生无可恋的闭上双眼,脚用力锤了一下床,砰地一声,黑眼怒骂道:“该死的!”
“全部去死!”
不是陶苏那是谁?
李春生眼神落到季予身上,是小鱼?但这些天他几乎和小鱼形影不离,小鱼哪里来的时间把黑眼打成这样?
“是你做的?”李春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