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琬口中小声说着,却还是面朝他转过身,双手实实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实是不想再往脚下多看一眼,但他在这不知道在找什麽,也不走,她面朝着他,又不想看他,便只转眼看向屋顶的别处。
他似乎觉着新奇,好笑地打量她。
“真觉着害怕了?”
“此前几次看你那般反应,我还真以为你这位名门之後,胆魄过人。”
“名门之後也未必都是胆魄过人的,说不定还有蕙质兰心的。”
祝琬言辞半点不含糊,他说一句,她便回一句,可抓着他胳膊的双手却扶得扎扎实实,半分不带松手的。
“蕙质兰心,你麽?”
他眸中锐利地盯着某处,口中却仍在就着她的话应声。
“这形容也不算多稀罕吧,好歹我在京中也有几分薄名,道一句也没什麽不可以吧?”
听出他言辞中的戏谑意味,祝琬不大服气地说道。
“也对。”
陈毓看她一眼,“现在还觉着害怕麽?”
祝琬摇摇头,手上有了支撑,视线里也不再是俯瞰的空旷巷道,加上和他一句一句地胡诌,她这会确实感觉比刚上来时好多了。
他似是微微笑了下,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双手,原本撑着她的手臂再度揽住她的腰,带着她纵越飞身,朝着某个方向疾掠而去。
寂静无人的深夜,沉沉暮色更为这座饱受战火侵袭的禹州城平添几分压抑。
高处夜风清凛,祝琬穿得薄,冷得直打颤,周身上下竟只挨着他的地方尚有几分热意。
她闭着眼,不知到底是在纵高还是越低,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希望快点到他要去的地方。
终于,她脚下碰到实处,耳畔听到他压低的气声。
“别出声。”
祝琬抿紧唇,可一睁眼险些便要叫出声。
她和陈毓,竟然站在不知哪处府邸的书房里,此时此刻她正站在人家的书桌桌案上,脚下甚至还踩着文书还是信笺一类的东西。
木制的桌案,她稍稍一动,便发出吱吱嘎嘎的轻响。
她不知道这里是何人的府邸,但也知道,能有这样书房的门户,必然不是等闲人家,书房外多半会有人值守。
可她站在桌子上,又不雅观,她自己也难受。
陈毓已然飘身落到地上,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眼看他便要走开,她手又够不到他,便只能用脚背去碰他的肩膀。
她是迫不得已,可他仍是反手擒住她伸出去的那只脚,转过身时,他面上甚至带了些笑意。
祝琬不相信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想下去,又不想弄出声音,除却不想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危险,也有几分顾虑他要做的事的考量。
偏偏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单手擒着她一直脚,仰起头朝她看过来的眼神,反而像是……
观赏?
祝琬本是不让自己想那些有的没的,可他这般看她,反而越看越觉着不自在,越看越觉着羞。
她抿着唇不大高兴地挣了挣,本以为他会握得更紧,继续看她笑话,可只是轻轻一动,便挣开他的手。
她双脚将将踩稳,他便上前一步,圈住她的双腿,将她抱起而後弯下身轻轻放在室内的地上。
他起身时,贴近她的耳畔,细微而湿冷的呼吸恰好落在她颈边,莫名地惹得她一阵颤栗。
“站着,别动。”
他声音微不可闻地传入她耳中。
祝琬点点头,便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陈毓进到这里,便不再是今日对着她时的那副模样,他像是在找什麽东西,面上是不大耐烦的神色,手上动作反而却细致至极。
从文书到案卷,他一一翻过,最後似是终于寻到他想要的信息,将几页纸撕下来收起,而後再度带着她踏书案从窗棂处越出来。
这一次他没有上至屋顶,而是借着屋後海棠树的遮掩径直朝着宅邸主卧的方向走。
她跟着他,轻手轻脚地在这宅邸中绕行,途中看到好些夜间巡守的护卫,可这些人却看不见一般,竟没一人觉察到她和陈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