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太子先行离开,祝琬没忍住还是回过头看了眼陈毓,正对上他不冷不热的一双眼。
见她看过去,陈毓率先别开脸,转身回了房间,走进门时手擡起又放下,大抵是想关门却发现门已经被损坏了,他微一顿身,径直走进房间。
如期板着脸站到了门口,见祝琬还站在那里,也不看她。
片刻後陈毓出来,像是没看到她一般,带着如期从走廊的隔窗翻身而出,不见踪迹。
明明屋里就有窗子,偏要出来冷着张脸来翻走廊的窗,她心里有些好笑,但也没理这主仆。
小心避开走廊散落的门板碎屑,她也走下楼,来到一楼的大堂。
太子还没走,似是正等着她从楼上下来。
“祝姑娘,你我之约今日既定,便将此玉送予姑娘。”
太子一擡手,身旁侍从便朝祝琬走近,将手中锦盒递给她,祝琬接过并打开,里面是一枚坠着吉祥结的玉佩,她看了一眼,见确是东宫所用的纹饰,便将锦盒合起,将自己腕上的玉镯褪下递还过去。
“今日之事……”
太子接过她的玉镯,一边把玩一边慢声说着,他有意拉长话音,片刻後继续道:“祝姑娘是聪明人,孤便不多言了。”
言罢他转身便欲离开,身形方动,又再度看向她。
“待祝姑娘回京,孤亲至城外相迎。”
祝琬只是笑着点头,俯身礼送。
见太子身形一出客栈,附近原本三三两两经过的人渐渐也散了,祝琬也松了松心神。
她知道太子身边必然不会只有那点人手,但她不确定的是究竟有多少人。
倘若太子出这一趟公务当真带了几十个精锐护卫,便是陈毓那主仆二人再好的身手,只怕也难说有必胜的把握。
现下眼见这位贵客离去,祝琬也三步两步来到大堂,问掌柜要了纸笔,又让收拾间干净的房间给她。
回了房间,祝琬燃上灯,坐于案边将今日所发生的种种写在纸上,并如实将自己同太子的话转述于笔端,只是将太子之名隐去,而後将信封好收进怀中。
到这会事情都做完,祝琬方觉着有些饿了,又出去要了些清淡的餐食,细嚼慢咽吃完,祝琬从房中出来,看天色渐晚,客栈中来往的人也各自回了房间,她尽量不惹人注意,悄声进到另一间客房里。
日前她父亲增派到她身边的护卫也到了禹州城,原本她不想太早和这几人在明处联络,但今日事发突然,此间事必须要在太子回到京城之前让父亲知晓。
祝琬将信和要交代的事一一吩咐罢,从房中出来,到这会她方才觉着轻松了些。
她知道今日其实也是冒险了,可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自家的家族和叛军一起站在太子的对立面,毕竟朝中实权归当今陛下,若不能稳住太子,爹爹在朝中只怕要更危险了。
虽然现下也不过是缓兵之计,但时局一时一变,现下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祝琬兀自思忖,回过神时她已经来到楼梯边,白天被砸坏的游廊栏杆和门墙这会也都收拾干净了,想到房中好似还有陈毓先前给她的几套衣衫,她後知後觉地开始难受,觉着自己这会怕是灰头土脸的。
想到这,她走到楼上,转过游廊,便见那扇被打坏的门这会也已经换了扇新的。
这间客栈活干的是真麻利,祝琬心想着,轻手推开门。
大抵因为是新换的门,一拉门闩便听悠长的一声尖锐细响。
她下了一跳,进屋时下意识低头看了门把手一眼,关好门再擡头,先入目的是一桌的餐点。
主人位空置,侧位一人仰靠在梨木椅上,怀中宝贝似的抱着他那柄刀。
许是被她刚刚弄出的声响惊醒,他眼神迷蒙,不复寻常时那般警惕冷然,极随意地朝她的方向望来一眼,而後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天色,极为自然地起身。
“……有些冷了,我去让人换些来。”
他声音也不像平时那般凛然清冽,犹带着些倦意,入耳反而显得和软。
那道身影起身,随手将刀放在桌边,而後经过祝琬身边,下一刻便要推门而出时,祝琬擡手拦了他一下。
“我……我吃过了。”
陈毓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祝琬的错觉,她隐约觉着他像是低哼了声,但她没听清,屋内又没有点灯,她和他又是背身而站,看不见他的神色。
祝琬想了想,又将手松开,“也是,你还没吃,既是冷了,便换些——”
她话音未落,陈毓已然回过身,再度从她身边经过,坐回桌边,随手拿过旁边的面点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祝琬想了想,也来到桌边,在陈毓对面另一边的侧位坐下。
她心神不宁,一会惦记京中的事,一会又忧心太子的事,过了不知道多久,待回过神时,陈毓已经吃好,在她对面,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这会他已然和平时见到时没什麽两样,再不见方才那般毫无攻击性的懒倦模样。
见她也朝他看过去,陈毓抿着唇率先别看眼,出口的话却不怎麽中听。
“怎麽,萍水相逢的过路人,这会到我这叛党的房间来,便不怕落人口实了吗?”
【作者有话说】
[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