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柄刀还是这块玉?
祝琬胡思乱想着,不知多久,陈毓已经回来,在她面前站定。
他身上没有血气,只闻得到酒香。
她什麽都没说,将刀鞘递还给他,陈毓接过,单手执刀,极为自然地将她揽住,腾身而起,从方才那处离开。
这次祝琬视线并未遮挡。
她能清晰看到身侧飞速掠过的楼宇和树梢,亦能清楚看到他的脸。
她发现他这张脸看久了,也还挺顺眼的。
只是他这五官实在是挑不出什麽长处,非要找出一处来,那可能便是他那双眼吧。
或者说,是他看人时的眼神。
他身上的酒气风一吹便散了许多。
大抵是方才回来寻她前,用酒水擦拭过他那柄刀。
祝琬想着,顺着他胸膛便往他腰腹看,却也没见有酒壶一类的东西。
她正瞧着,便觉着风声渐止,陈毓将她带到了禹州的城楼之上。
不远处的了望台上似有人影,他却好像不曾察觉,竟将她放在城墙上。
她坐在砖石砌成的墙面上,这人看她坐稳了,也挨着她坐下。
祝琬忍不住拍拍身下的砖面。
“……会塌吗?”
陈毓身形微滞,“不会。”
他声音显得硬邦邦的,祝琬听了弯起唇角。
她转回头看向前方。
城楼之上看城外,视线尽头,旷野和夜空渐成一片,远处不知是阑珊灯火还是闪烁的晨星。
“今晚那人是……”
陈毓刚开了话头,便被祝琬打断。
“现在是几时了?”她轻声问。
她不想听他解释那些。
“寅时刚过。”
“难怪,天快亮了。”
天并非快亮了,但今夜算是过去了。
陈毓也不再言语,祝琬仰起头看向天空。
不知是不是这会坐得高了些,天上星星点点地竟是更加清晰了,祝琬辨出父亲教她认的北斗七星。
幼时寿兴寺的慈明大师曾与她批命,说是贪狼坐命之人,同她有累世的业障,彼时她几岁的年纪,好奇地追问何为贪狼坐命之人,大师只笑着告诉她,史书中纣王的美人苏妲己便是这般命数。
如今祝琬已不再是稚龄孩童,若世间当真有一人同她又这般机缘牵绊,也早应该出现了,可纵观她认识的人中,也就那没脑子的太子勉强算是同她有点孽缘。
至于身边这位……
她看向这人。
倒也不是她以貌取人,可大师举出的例子都是历史上那种祸国殃民的美人,便是那位太子,她都觉得勉强,眼前这人想来更不可能。
“今夜过後,禹州便是你的了吗?”
他看向她,“你觉着,天下是皇帝的天下?”
“……”
“不是。”
饶是不该说,不能说,祝琬仍是开口。
大抵还是今夜的星子太明亮了吧。
“那禹州便也不是我的。”那人道。
祝琬明白他的意思。
禹州不是他的,便如天下不是皇室一家的。
但正如天下是皇室掌权,禹州也将是他一人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