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琬轻轻拽了下周俨的衣袖,眼神示意他带自己从这里离开,可他竟然没什麽反应,她仰头去看他,便瞧见他神情冷诮地盯着正敲她房门的舒桦。
……
这有什麽可看的。
她抿起唇又扯扯他,下一刻周俨收回目光,揽着她飞身跃至高处,腾挪闪转,竟是来到她白日来的那棵古树下,树下长烛未熄,旁边的贡案上摆着祭品,他在这里站定,祝琬看了看四周,小声问他:“来这边做什麽?这边……”
“溪川寺入夜後便不会有僧人过来了。”
周俨像是对这边也很熟悉,说完,他微顿片刻,擡头看了眼她的那根红绸带,“你写了什麽?”
其实没什麽不能说的,但她故意兜圈子。
“又不是写给你的,自然不能说给你听。”
周俨偏过头看她,忽而笑了,“白日不还说,今日是纪念亡者的?”
“既是写给亡者,便是写给我的,我为何不能听?”
“你怎麽能算?”她小声道。
“我为何不算?”
似是忽地想起什麽,他从怀中拿出什麽,塞到她手中。
祝琬打开,迎着烛火和月光,看清他拿给她的是一张文牒,姓名处写的是“陈毓”,大抵他进定州,登记的也是这个名字。
这是想说,他如今是陈毓,周俨已经死了?
看这个名字她就生气,她抿唇将这玩意塞还给他。
“假身份一堆,以後你便是来寻我,我也不认你。”
话说完,她忽地想到,他既是用陈毓这个名字的身份,大抵进定州时也是易容过的,她擡头看看他,好奇道:“你的脸……”
闻言周俨面上露出几分不自在。
他能说他看得出来她还是更喜欢他本来的这幅面容吗?她看自己的脸和看易容过的脸,眼神都不一样的。
况且……
“琬琬。”他低头看她。
“若今夜你见到我时,我还是陈毓时的那副面孔,你会出来见我吗?”
祝琬眨眨眼,也笑了。
大概不会,她只会感觉到羞愤和气恼。
何况,她还是更喜欢他本来的样子。
今夜她打开窗,乍见他立于她窗下,清透月色映出他神情面容,整个人看着干净丶锋利,又带着几分无助与可怜,就那样看着她,几乎是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她就觉着心底好像有什麽东西一下子便塌陷下去了。
祝琬别开脸,擡眼看头那根红绸,其实没什麽不能看的。
她落笔那会周围都是人,甚至还有些是认识她的,本就是可能会被人看到的东西,她根本不会写什麽私密的话。
“你那会就在这了吗?”她轻声问他。
“我走之後,你也没有自己打开看吗?你都不好奇我写了什麽?”
周俨摇头。
他纵然是想知道,但也只会让她亲自打开给他看。
他擡头看那根绸带。
这是那个什麽舒桦帮她挂上去的。
当时便觉着有点碍眼,这会再看还是碍眼。
下一刻他擡手将它拆下来,抱起祝琬越至树梢,纵至另一侧的佛塔顶檐,一层层跃上塔尖,在最高的尖顶处抱着她站稳,将那根红绸递给她。
“挂在高处,这里应是最高,不管你是写给何人,他都应该听到了。”她亲自留了字的红绸,自然应该由她自己亲手系好。
祝琬本来不明所以,听罢又觉着有点想笑。
人家说是要挂在那棵树的高处,他却带她来到塔顶,在这里看过去,那棵几百年的古树也不过巴掌大小了。
这会她依在周俨怀中,饶是站在极高的地方,倒是也不害怕。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根红绸,片刻後轻轻将它打开,拿给周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