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狭小的山道不知何时被踏出一条路来,县衙方向飘来时有时无的人声。
云野在这条路上慢慢走着,三天前她不知道为什麽突然来到了这个时代。
大灾之年,这具的父母,将原主抛弃在了荒郊野外,穿过来的云野就接管了这个身体,她一直在往县衙方向走。
她想人多的地方,总会有一条活路,胜过一个人在荒郊野岭。
来的县衙外面,原主记忆中的流民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城门上猎猎作响的玄色战旗,绣着秦字,在风中翻涌。
"秦王?"望着城楼上往来巡视的铁甲军。
天下局势未明,原身记忆也没有什麽有用的东西,都是妇人相聚,谈论都是谁晚上又进寡妇门了,或者就是谁谁发大财了,全家搬到县衙里面去,实在无聊。
进了城,就看见街上搭的粥棚飘来糙米混着野菜的香气。
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捧着豁口陶碗,蹲在墙角大口大口地喝着粥。
粥棚後身後站着的是身披铁甲的士卒,腰间长刀映着暮色泛着冷光。
云野垂眸进入排队的人群,尊严败在了吃饱饭面前,这具身体迫切需要补充食物。
至于脸面问题,云野想的很开,反正这个时代没熟人。
夥夫舀起一勺稀粥,铁勺磕在陶碗上发出清响。
云野捧着温热的菜粥缩在墙根,粗陶碗边缘的豁口硌着嘴唇,她一口口地喝下去。
胃里有食,吃饱的暖意驱散了几分身体的寒意,云野准备转转。
铁匠铺的火星迸出细碎的金芒,赤膊的汉子交替抡着铁锤,酒肆门口有辛辣的酒香,药铺门前晾晒的艾草,店内有人坐诊一旁。
目光扫过这些店铺,可惜了,要说做生意,她没有本金,要说做活,她什麽都不会。
除了传承家里的功夫还有点用,她空无一物,当一个武学师父?可是连饭都只能勉强吃饱的人哪有馀力学武?
时局动荡,估计只有“地主家”有馀粮了,她去富户人家当一个护院如何,越想越觉得是一个不错的活计,能够暂时谋生,又有机会可以另寻出路。
走着走着,一阵一阵地议论声传进云野耳朵。
云野寻声看过去,远远地望了一眼,县衙前的告示墙围得水泄不通,那里贴的什麽,怎麽这麽多人?
她凑过去,挤进人群,来到告示前,她却发现自己看不懂。
这个时代的文字,原主也仅识得几个,她拍了拍身旁汉子的肩膀:"老兄,这上面写的是什麽?"
"才从外面来的?刚才有人念过一遍了。"汉子转头打量,开口问道。
转头,没有等云野回答。他点过告示。
"这是秦王的征兵令,就是…就是去当兵饭够吃,立军功,当大官。我觉得这里面写能吃饱就挺好。"
云野点头:"光是吃饱饭这一条就足够诱人的了。"
汉子闻言也笑了笑:"是啊,能吃饱饭就是福气。"
望着告示,她想更好的生路来了。不过她得先做一些准备。
云野挑了一个布店打算做几天帮工,她要准备布条,将来用来裹胸。
现在这具身体明显发育不良,穿上衣服几乎与男子无意。
哼,明明是猎户的女儿,却被父母苛待至此。
豺狼虎豹般的夫妻,生出来一个白兔,任打任骂不换手,可惜任劳任怨,最後还是被抛弃了。换了她可没有这麽好的性子,会拉着两人一起死。
在县衙里,转了转,终于找到了一家开着的布店。
走进去,云野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她扫过案台上堆积的粗布卷,目光最後落在柜台後打盹的老头身上,那人半阖着眼,灰白胡须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掌柜的,可要帮手?"
柜台後眯着眼打盹的老者擡了擡眼皮,目光扫过她:"会理布吗?"
“不会,还有别的活计吗?”
"有的活,但是你这小身板干不来。"老者笑一声,又重新闭上了眼。
云野转身时,馀光被屋内中央那口漆黑的柏木大桶牢牢攫住。
桶身缠绕着三道粗粝的铜箍,这口显然是专为防备断水而蓄满的木桶,所以造的极大。
表面凝结的水渍,显然是此前打水者因力竭而泼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