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毒辣,云野蹲在营房外的土墙根下,攥着征兵处发的一袋粮食发呆。
廖大勇抱着两袋粮食从库房转出,远远瞧见那抹单薄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云小兄弟,你怎麽没回家去?咱们下午就得入营了。”
云野动了动唇角,盯着地上的石子:“廖兄,实不相瞒,我家中父母已经亡故。”
把人扔在荒郊野岭,就已经不管原主的死活了,她不会认原主的父母。
她刚想着,肩头被重重一揽,廖大勇的粗粝嗓音裹着热气:“那去我家吧。”
两人走着,云野却发现路越走越偏,“大勇哥,你们家这麽远吗?”
“我家早没了,我们在破庙落脚,你别嫌弃。”
“怎麽会?”
到一处破庙附近,推开破损的门,屋内就飘来一股酸涩的气味。
廖大勇的弟弟缩在竈台边烧火,老母亲佝偻着背往陶碗里倒野菜汤。
云野刚要开口,廖大勇已将粮食搁在身旁,突然扑通一声跪地。
老母亲手中的木勺在此刻也当啷落地,看着面前的儿子和他身边的粮食,她知道她的孩子要走了。
"儿已经报名了,下午就要入营。"廖大勇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沾地。
“他们会给母亲送粮食,但以後儿恐怕不能待在母亲身旁,您以後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母亲颤颤巍巍地迎上去,弟弟赶忙上去一旁搀扶,少年通红的眼眶里也闪烁着泪水。
老人的手抚过廖大勇的头发,喉间发出呜咽:"我的儿,战场上刀剑无言,你一定要小心。"
廖大勇仰头,强忍着露出笑,额头上还沾着刚才地面上的灰。
"儿不怕,儿这块头,刀枪见了都得绕道。"
他忽然转头,冲一旁呆滞住的的云野招手,"这是儿新交的兄弟。"
老人手摸索着,抓住云野的手:"好,你有一个伴就好,好歹我儿不是一人,你们两个要互相照应啊。"
她转身几步路,摸到竈台边,伸手在陶瓮把刚做的饼子塞进云野手中。
云野接过:"老人家,您放心,我们两个人一定会互相照应的。"
“你们都要活下来啊。”
几人就着野菜汤分食了粗糙的饼子,廖大勇挨着母亲坐,再听听听母亲临别的絮叨。
云野悄悄起身,将自己那份粮食放在门後,正要转身,却见廖家小弟抱着陶罐僵在门槛:"这使不得。"
"你大哥同意了。"云野蹲下身哄骗,"这是谢礼。"
弟弟咬着嘴唇犹豫片刻,冲她道了一声谢,又抓起墙角的柴刀出去。
云野望着少年单薄的背影,这麽小的一个孩子,却到了独撑门户的时候。
日头西斜,云野敲门提醒时,廖大勇正将最後半块饼掰成细碎的小块,喂进母亲嘴里。
方才人多,母亲舍不得吃,此刻没了旁人,她才愿意吃。
老人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再开口,手松开了儿子的手腕,眼里再冒出泪光,
廖大勇喉头滚动,强扯出个笑容:"娘,儿会回来的。"
他把食物移到离母亲近的地方,起身离开,步履稳健,却在跨出门槛的刹那踉跄半步。
跨出门,看向一旁的云野,才勉强扯出来一个笑,说:“走”
回来的时候,廖大勇庆幸征兵处的人,给了他两袋粮食,但是临分别之际,方才领粮时的庆幸却早已消散。
此刻只觉这两袋如此轻飘飘,他觉得不够,远远不够,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了。
云野默默走在他身旁,她看出了廖大勇心情不好,想转移注意,开口问道:廖兄,当时为什麽要帮我?"
他冷哼:"看不惯那些人。"
沉默许久,廖大勇又开口说道:"乱世还没到的时候,大都以匀称为美。”
“我这副身躯,走到哪干活都被人嫌弃,旁人都不想靠近,所以见不得别人拿身形压人,嘲笑人。"
“那他们现在应该会很後悔,没有和大勇哥打好关系。”
廖大勇闻言,倒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