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石屋小院黄杨树下,郭蓉独自生着闷气。
冷砜:“你再跺脚,也跺不出个窟窿。”
铺路砖是从溱潼跋山涉水而来的青砖,脚跺上去,只会与砖石撞击发出更加清脆的声响。
郭蓉收敛形容,看向他:“听说,太姑奶身体一向很好。”
“从五年前就陆续这样了,看着硬朗而已,如果有人多陪陪,多说说话,心情开朗些,或可能延缓些症状,”冷砜见她没了火气,再接再厉,“我们小辈万事都顺着,或许她真的可以看到冷靖出生。”
见他又提这茬,郭蓉脱口道:“你先找个媳妇再说吧。”
“你现在又承认我行了。”
郭蓉面不改色:“我们姐弟讨论这个话题好像不合适。”
冷砜不再逗她,掏出手帕,手帕里包着的是她的翠玉镯。
“我就说怎麽有只找不到,原来是你偷了。”
“这是从我床铺里找到的,也不知昨晚是谁跑到我床上的。”
郭蓉神情未变,将手上的翠玉镯脱下来,递给冷砜:“既然这只镯子在你那,那这只也还给你。”
“那这算——定情信物?”
郭蓉:“算只传冷家媳妇的传家宝。听说,太姑奶的祖母陪嫁中有块上好的玉石原料,是准备留给太姑奶出嫁添妆的,可太姑奶婚事坎坷,那块玉石原料没了用武之地,待到大伯兄弟四人结婚後,太姑奶亲自动手开出四对圆形手镯送给了四位新娘。如今,二叔母的那对已经戴到沈枚嫂嫂手上,四叔母的那对给了冷石依,请问大伯母的那对怎莫名通过我妈到了我手里。”
冷砜并未接过翠玉镯,转头看了眼镂空墙外的小水流,慢悠悠说道:“这水流是从山上来,至凌云阁附近汇成小河沟,名叫冷水,自北向南横穿老宅并冷水镇,最终流入铜河。凌云阁附近短短百米的河滩上却能淘出硬度最高可达七点五度的红砂,竟能切割打磨玉器。不産玉的冷水镇方可成为名副其实的玉雕之乡。不说和隆和盛街,就是冷水镇随便一户人家也能拿出几箩筐玉器手镯的,更别说我家了。祖上传下来的首饰玉器哪件没有来历,如此说来都是只传冷家媳妇的传家宝了。”
冷砜把郭蓉说得一愣一愣的,生生把她唬住。
此时,远处隐隐传来金石之声,是冷石依拉着李诗情过来了。
冷砜硬生生不接她递来的翠玉镯,几番较量,郭蓉只得将翠玉镯套回手上,并将冷砜给的包着玉镯的手帕收了起来。
未等她们走近,冷砜已经双手抱拳行礼:“师姐,听说您今日还要回花城,我送送您。”
李诗情:“这样也好,六师弟老说你面冷心热,果真如此。”
郭蓉错愕,看了眼旁边的冷石依,还好,她的表情更夸张。
“你们俩怎麽回事啊,什麽师姐师弟的。”
李诗情解释:“你不是说小师弟是一代大侠笑傲江湖,那大侠总要拜师学艺的嘛。刚好,我比他早入师门几年。许久不见,不如现在切磋一下。”
冷砜看了看时间:“下回吧。”
“如此也好,下回去我家,你们都来。”李诗情应该想不到此时的邀请竟很快变成现实。
大山里的夜来的早,月上树梢,未见星辰。
郭蓉站在游廊高处,暂躲应酬。
时光迅速,岁月如流,六年一晃而过,她已鲜少来冷家老宅。小时候不觉自己是客人,今天她却深刻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她真的是对冷家的事知之甚少。
突然一个宽大的手掌拍在肩上,沉重的身躯压下来,郭蓉心猛然一跳,忙想转身,强大的力量悬殊让她脱不开身。
酒气,浑身的酒气。
男子好像走路不稳摔到她身上,含含糊糊嘟囔着,似是清醒又不太清醒。
她心慌得不行,几个踉踉跄跄,摔撞到坐凳楣子上,越发明显感觉到男子搂抱之意。越是挣扎,束缚就越紧。就在她失力快滚到地面的时候,男子惊呼一声,手顿时就松开了。
原来不知什麽时候,郭蓉头上的碧玺花簪刺在了男子腿上,现在又滚落到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飞奔来的一双臂膀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郭蓉满眼惊慌站稳身,後退了几步。
这个刚跑过来的陌生男人悻悻地将手收回,反复说着抱歉,只是拿水的功夫,就没看住人。男人两手空空,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半秒,态度更加诚恳。
这时倒有几个陌生面孔过来,对醉酒男子嘘寒问暖,生怕他有什麽不妥之处。原来他就是大家常常挂在嘴边的,眉州那个少年天才冷立文。
呵,什麽少年天才,是天才酒鬼才对。
郭蓉不想多纠缠,硬扯出一抹笑,算是道谢。
男人追上来:“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些失礼,不知道方不方便加个微信?”男人郑重地介绍自己,眉州冷立武,还说小时候见过几面的。
郭蓉没理他,离开的脚步迈得更大更急。只依稀听见男子高呼什麽还有再见的缘分。直到喜雨亭外遇到冷石依,脚步才慢了下来。
冷石依看出她神色不稳,她却只说是感冒未好。
冷家最是护短。冷四叔,就是冷石依的父亲,年轻时多少荒唐事,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当年还不是被冷家一一摆平。事情闹大了,还真说不准谁才是牺牲品。
她脸上漾起微笑:“听说,你的初恋马上要结婚了,你的暗恋对象刚跟他高中同学分手了,你上个月的相亲对象跟一个警察小姐姐好了,你……”
冷石依停下脚步:“你都是从哪听来的?我们就不能聊点正经的?”
“那你想聊什麽?”郭蓉问得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