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江寒终于擡起头,却看到了她眸中深不见底的墨色。他微微转头,看了一眼一边的韩志远:
“志鸿哥也在啊……”
收敛了当年的幼稚与锋芒,沉静而又不失淡然,江雪突然嗅到了一种气息,陌生而又熟悉的,一种共産党人的气息。
她的眉头皱起来,还是向江寒伸出手:
“你这几年过得怎麽样?”
“还行,能混口饭吃。”
“你住在哪儿?”
她紧紧盯着他。
“住在一个大杂院里。”
“我在警察厅附近有一座房子,你搬到那儿去住吧。”
她偏头看了一眼韩志远,笑了笑,补充道:
“让志鸿哥和你一起。”
没有人回答。
月亮早已升至中天,光芒清明起来,一寸寸掠过窗沿,却又不敢探进房间抢夺灯的光辉,只是在暮色里徘徊着,徘徊着……
“当年世道乱啊,哪里找得到呢……”
“小寒,一转眼,你也这麽大了,可是……”
声音断断续练,听在旁人耳中如同低语呢喃,却在江寒心中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浪,扑天盖地,势不可当。
韩志远一直站在江雪身後,透过她垂落的发丝,他看见了她那微红的双颊,这才确定,她早已醉了。
这个人,醉了都不会让别人知道……
“志鸿哥,我还有些事要和小寒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江雪看了一眼钟,轻声道。
韩志远临走前看了一眼垂首而坐的江寒,然後出去,关上门。
门外守了两名警员,见到他出来,点点头。
“你还没有回答我最初的问题,为什麽会去那儿?”
片刻的沉默过後,她开口说道,声音的平静下又暗含汹涌波涛。
“因为我是……”
江寒刚要说完,却被江雪打断:
“不,你不是!”
她眼里有什麽东西排山倒海席卷而来,灰沉沉一片,
“告诉我,你不是!”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擡高,像是逼迫着他点头承认。
江寒感到如同有人扼住了他的咽喉,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一切都变得冰冷而陌生,包括面前的人。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暴发。
没有一丝恐惧和退缩,他望着她,却没有後退一步。江寒看到了她眼里的愤怒和急切,却忽视了她眼底的另一种东西——那种他读不懂的东西。
“江寒,告诉我,你是误入的。”
“不是。”
“那你告诉我,你是谁!”
“姐,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想告诉你,你错了。”
他紧紧盯着她,
“你们的主义已经过时了,现在中国需要的是新的方式,是人民过上好日子,而不是在侵略者手下俯看称臣,低三下四!”
江雪挑眉,语气加重:
“不要叉开话题!我只要你回答我,你是不是□□!”
“是!”
他回答地毫不犹豫。
“冲动冒险,你现在有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别去管这些!爸妈怎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那爸妈又怎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江寒话音刚落,房间里一下子静了。因过度激动,他的脸涨红了,剧烈地喘息着。
像是心底某一块地方被狠狠刺中了,江雪愣在原地。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将心中最柔软的部位保护好了,却没想到,仅一句话,那看似坚硬的外壳就瞬间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