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他们是怎麽死的吗?他们……”
“够了!别说了!”
她突然疯了似的站起来,一把拉出江寒的手,努力掩示住声音里的颤抖,
“你走吧。”
“姐……”
他轻声叫了她一句。
“走吧,走吧……”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拉开门,门外空无一人。
江寒最後回头看了她一眼,从衣服最里面拿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桌上,然後义无反顾地踏出门去。
“是你让他们走的吧?”
“嗯。”
“谢谢。”
韩志远垂眸,似乎自从江寒半夜离开後,她就陷入一阵淡淡的忧郁之中,再细看却又消失了,与平常无异。
“我想……你应该不愿意让他们听到你们之间的对话。江寒呢?你让他回去了?”
“他不适合待在这里。”
她的语气里有一丝恨铁不成钢,
“我让他走了。”
江雪擡眸,冲韩志远略带歉意的一笑,
“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回到办公室时,桌上那样东西映入眼帘,肆意张扬地宣告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江雪心烦意乱地坐下,展开那白色的物件,却在看到那片雪花时陡然愣住。逝去的记忆如决堤之水般凶涌而来,将她瞬息淹没。
那时骄阳正好,江南的小桥流水叮当作响,一方小院里的青藤缠缠绕绕攀上屋檐,探向可以到达的每一处地方,优柔而绝不寡断,坚忍而决不张扬。
“姐!别绣了,快来荡秋千!”
昔日的他还只是七八岁的顽童,在小院中一刻不停地跳来跑去。少女坐在绿荫里,手中捏了针线,在一块白色丝帕上绣着什麽。院门响动,一位中年男人走进来,却眉头紧锁。
“爹!”
他跑过去,扑到男人身上,打量着他的脸色,
“你怎麽又不高兴了?”
男人抱起男孩,在少女身边坐下,声音沉重:
“日本人打过来了,国不定,家怎安……”
两个孩子都看着他。
“你们啊,就好好长大,就看我们这一辈人以血肉塑长城万里,以白骨为剑,赤心为盾,守咱们浩浩山河!“
“爹,我们也要上战场,把他们赶出去。”
少女放下针线,目光炯炯:
“我中华炎黄大地,一寸不可失!”
那一年的冬日,江南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像是天地都在为苦难的人们服丧。
男人走出那个小院後,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颗由她亲自射出的子弹,在很多很多年之後的某一天,正中眉心……
江雪将那方手绢紧紧攥在手中,蓝色雪花被手掌的暖意包裹,幸好,它永远也不会融化。
她沉默良久,最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叹息:
“他要是没有那麽血气方刚就好了……”
另一间办公室里亦亮着灯,裴政靠在沙发上,颇有兴致地望向来人,眉梢一挑,声音里听不出什麽情感:
“你是说……她把那个人放了?”
“是。”
那人警剔地环视一圈房间,压低声音,
“我亲眼看到的,江科把那个人放了出来,而且她甚至没有把他扔到牢里,是带到办公室的。”
“是吗?”
他的眸中带上了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兴奋,
“那麽这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