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跑了有多久,胸膛里的心脏似乎快要跳出来。
哈尔滨的春天依旧带着刺骨的冷,江寒停下来,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全是汗。
他闭了闭眼,那张纸条仍然紧紧地攥在手心。
刚刚的枪声似乎还在回荡,震的他的耳膜不住作响,耳旁只剩下尖锐的回响和呼啸的风声。
他看了看身後,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夜里的风在街道上呼啸着穿梭,像是在追赶着什麽。
江寒绕了几个弯,沿着熟悉的路向前走去。
“你怎麽……今天去了那儿?”
韩志远沙哑的声音像风中一把一吹就散的尘埃。
江雪默不作声的倒了一杯茶,然後苦涩的笑了笑,面容充满了无法描述的心酸以及愤怒,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不用知道的。”
韩志远擡头,刚好对上江雪的眼睛。
——无论多少年後,当他再一次想起她那时的目光都会记忆犹新。
那种目光……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仿佛是经历了最残忍的血腥浩劫後,存活下来的人们望着支离破碎的大地上成片的尸骸时的眼神,目光里满是新鲜淋漓的血气,充满了狂妄,冷漠,侥幸,怜悯,还有那麽一丝丝的绝望与希望。
在橙黄色的灯光里,韩志远竟然觉得自己看到了江雪扬起眉梢笑了一下,是那种沾满了鲜血的笑容,泛出了森然的冷意。
“你呢?你跟江寒有联系?”
江雪的声音很淡然,像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话。
“嗯。”
他不知道是该承认好还是否认好,只是点点头,闷着嗓子发出了这麽一个声音。
“你以後见他小心些,今天你出去的时候被人看到了,上面的人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我带了一队人过去。”
对面的女人顿了一下,目光审视般的扫过来,像是能将一切看穿,
“身份有别,你知道的。”
韩志远警觉地挺直了脊背,干咳一声,端起茶杯。
你知道的……他突然觉得,这4个字……有了什麽别样的意义……
“你的腿还好吗?要不然我找个医生过来看看?”
江雪的目光最後在他的左腿上顿住,语气难得的温和起来。
“他开枪从来就没有准过。”
江雪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有淡淡的笑意,如同春风吹过来,一般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然後嘴角勾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但是上一次把枪口对准我的时候,瞄的倒挺准的……”
韩志远突然觉得,面前的女人有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霸气,明明是姐弟相残狗血且悲催的桥段,在她嘴里却成了轻松的笑谈。
“你的腿有事吗?”
江雪又问了一遍,语气却又恢复了原有的平淡。
“不用麻烦,我自己能处理。”
韩志远面不改色。
“那我走了。”
江雪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韩志远突然觉得有点失魂落魄。
江雪沿着走廊慢慢走远,背影越来越小,缩成了随处可见的一粒灰尘——只是,再微小的灰尘,吹进眼里,还是会让人流泪……
茶杯中的最後一滴茶水滑进喉咙,韩志远突然觉得浑身做烧,腿部的疼痛似乎感觉不到了。他卷起裤脚,弹片嵌入血肉,血痂凝结在四周。还没有完全凝固的血液滑在一边,将坠未坠。
他心烦意乱地脱掉外套,一头扎进被子里。
“若思!若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