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闹得太晚,又跪了大半宿,李书颜倚在榻上揉着发胀的脑袋,消化早上新打探来的消息。
原来“陆中和”这个名字,近日在长安城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事情过去已近二十年,长江下游水患肆虐。
巡漕御史陆中和奉命治水。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就在功成之际,突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雨,新筑的堤坝随时有决堤的风险。
危急关头,陆中和命人疏散百姓,他却逆行而上,开闸放水。当时雨势不减,此行九死一生,一衆官员断定此地在难守住,竟阳奉阴违,带着自家老小一走了之。
谁也没料到陆中和能捡回一条命。
先帝震怒,涉案官员诛了三族。然而血染刑场也换不回妻女的命。陆中和当朝痛骂百官,随後挂官离去,自此不知所踪。
直到年初又传来他的消息,说这位消失多年的陆大人,新接了朝中任命,前往江南治水去了!
年初!时间完全吻合!陆中和尚在人世,那贺怀容必定也还活着。说不定此刻就在长安内,甚至可能在朝任职!
“不用扶,一点小伤我自己会走,哪有那麽严重。”
李书颜激动难言,正想出门打探,就见李书行拖着一条腿,一屁股跌坐在圈椅上。
他咧嘴一笑:“二弟仗义。”说着挺直了身板,装腔作势学起他父亲,“看在你还算知道护着家里人,这顿板子减半,自己过去趴着。”
甚至捋了两把不存在的胡子,神态惟妙惟肖。李书颜“噗嗤”笑出声:“大哥你还好吗?身上有伤不在床上躺着,理应我去看你才是?”
昨夜晚归,李书行鬼吼鬼叫把两个院子的人都喊了起来。李书行比她惨些,挨了顿板子,连带着她也跪了半宿祠堂。
“一点小伤,”他满不在乎地摆手,“这算什麽,毛毛雨。早些年我第一次说不愿读书走仕途,又不愿意承家里的衣钵,你知道被他打得有多狠吗?”
李书颜配合的问:“多狠?”
“差点被打死,那血流了一地。不过自那以後就好了,他再也不管我了。”他话锋一转,“听说你也跪了半宿,有没有伤着。”
“我没事,”李书颜正要再问,院子里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李平的粗喘声由远及近:“宋公子,您慢些!”
宋彦脸色黑如锅底,步子迈得极大,转眼就到了跟前。
李平好不容易才追上人,小心陪笑道:“宋公子招待不周,有什麽需要,尽管吩咐。”
“李叔,这里交给我就是。”李书颜打量宋彦的脸色,看来昨晚不顺。“有话进来说吧。”她侧身让路,今日这里可真热闹。
宋彦深吸一口气,跟着进屋,擡头正好见李书行扒着黄花梨椅背,姿势怪异地挪动身体。
他没料到屋里还有人,吓得往後退了一步:“你怪模怪样的做什麽?”昨晚喝了酒後三人颠三倒四的说胡话,今日再见,倒像认识多年的老友。
李书行神色一僵,刚才来时虎虎生风可能扯到了伤口,现在痛得站不起身,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子,双手搭在椅子上用力,却装得云淡风轻:“没什麽,落枕。”
“落枕?”宋彦挑眉,视线落在他下半身,绕着他转了一圈,戏谑道,“你的脖子长腿上?依我看定是昨晚喝多了,神志不清,摔的!”
“狗屁,”李书行忍无可忍,“蹭”地站了起来,又“嗷”地一声跌坐回去,“关你屁事!”
李书颜看着这两人还在为昨晚喝酒之事较劲,太阳xue突突直跳,昨晚就该让他们喝个够。
“李家有门禁而已。”她没好气道。
“原来如此,”宋彦憋闷之感稍减,似笑非笑,“没想到李兄家规如此森严!”
“孙老板那边怎麽说?”李书行不甘示弱,笑吟吟地跟他对视。
宋彦面上瞬间冻住。
“我还有一计。”李书颜揉了揉隐隐胀痛的太阳xue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