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前几日被高党联名举荐,风头正盛的工部右侍郎,刘靖。
他对着咄咄逼人的张侍郎拱了拱手,摆出一副和事佬的姿态。
“张大人稍安勿躁。”
随即,他转向宋迎,躬身一拜。
“啓禀殿下。淮南水患,牵一发而动全身。银钱数目巨大,派兵与否更是关乎国本。殿下初掌大政,于此等军国大事,不宜仓促决断,以免落人口实。”
他言辞陈恳:
“依老臣之见,不如将此事暂且搁置,交由三省会审,共同拟出一个万全之策,再呈报殿下御览定夺。”
这话听着是处处为宋迎解围。
可大殿之上,谁不是人精?
这分明是趁她立足未稳,借解围之名,行夺权之实!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一个将她逼入绝境,一个再递给她一条活路。
配合得天衣无缝。
日哦!
宋迎在心里,已经把那个远在万春殿看戏的男人骂了一万遍。
她当然知道,凭她自己,根本斗不过这满朝的老狐狸。
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狗皇帝为了平衡朝局,随手推出来的一枚棋子。
所以,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
若是真被权力迷了眼,大包大揽,只怕不等高党动手,那个生性多疑的狗皇帝,就会第一个让她人头落地。
这哪里是什麽难题,这分明是他抛下的又一个饵。
试探她是否忠心,是否安分。
想通了这一层,宋迎她缓缓走下两级台阶,缩短了与阶下百官的距离。
“刘大人,张大人。”她微微颔首,语气坦然,“二位所言,皆是谋国之言,本王受教了。”
她摆出谦逊姿态。
“说来惭愧,本王骤登高位,于钱粮兵马这些军国大事,实在是……一窍不通。”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刘靖和张啓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得意。
高伯深眼中的轻蔑更甚,果然,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被他们一吓唬,就自己先乱了阵脚,连场面话都说得如此直白。
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然而,宋迎话锋一转。
“但本王虽不懂,却听得见,也记得住。”
她的目光,第一个就落在了户部侍郎身上。
“张侍郎,本王问你。昨日你上奏需银三十万两,可有人当场反驳,言账目不清,恐有人借赈灾之名,中饱私囊?”
张侍郎脸上得意一僵,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下意识地点头:
“……是。”
她的视线又转向另一人,“李将军上奏需派兵弹压,可有人当场反驳,言此举等同于将灾民视为叛匪,只会激化民怨,酿成大祸?”
被点名的李将军面色一沉:“……有。”
两个问题,便让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二人,气焰全消。
而宋迎的目光,最终越过衆人,定在百官之首——高伯深的身上。
“高首辅,您乃百官之首,三朝元老,圣上最倚重的股肱之臣。”宋迎镇定自若,透着上位者的威仪,“昨日朝会,为这银钱与兵马之事,诸公争执不休。”
她向前一步,那鸦青袍袖无风自动,凛然发问:
“那麽,您,有何高见?”
高伯深脸色铁青。
他见形势不对,自然不会硬接这招,“老臣……”
宋迎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倏然打断:“刘大人!”
她视线从高伯深身上移开,落在了刘靖身上。
“刘大人说,要暂缓商议,拿出万全之策。本王想问,何为万全?又要暂缓多久?”
不等刘靖回答,她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在朝堂上多商议一日,淮南的堤坝便多塌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