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错愕震惊,压根不知晓自己哪点惹怒了他。她有些委屈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谢执眼角的馀光也同她的动作流动。在她放下筷子那一瞬间,他蠢蠢欲动的双手擡起又缓缓落下。
“臣妾告退。”繁华朝谢执行礼,在即将踏出养心殿前,突然回头直勾勾看着谢执说道:“陛下,夜晚恐有雨,不便出行,还望陛下保重身子。”随即她规矩地退出了养心殿,不再多言。
谢执连句回话的机会都没有,他看她转身就走的背影,脸色又拉下来许多。
全程透明人的七喜立即小跑,将墙上的画像取下,小心翼翼将其卷起来放好。
“去查,谁将这画像摆出来的。”谢执深吸一口气,太阳xue处疼痛难忍。
“她今日去过哪里见过谁,都给孤查的一清二楚。”
“是,奴才这就去办。”七喜公公领命,瞧见谢执单手抚着太阳xue的样子,担忧问:“陛下,要不要请太医。”
“不用。”谢执呼吸重了些,他背过身:“你快去办。”
“是。”七喜犹豫着退下了。
待七喜走後,谢执就单手扶着柱子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在门外没走的七喜听见了,就知晓陛下这是头疾又犯了,偏偏陛下还不肯请太医。
哎!就算太医来了也没用,陛下也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七喜心里头挂念着谢执,因此办理此事也是速战速决,很快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他又重新回到了养心殿,并且将殿外伺候的人都遣散了去,这才推开养心殿的大门。
“陛下。”七喜一入殿内没有瞧见谢执的身影。
没有人回应。
他轻车熟路地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卧房内帷幔落下,窗户紧闭。七喜知道谢执在里面。
七喜斟酌着回禀:“陛下,已查明是一位新来的小太监将画卷重新挂出来的。小太监引华嫔娘娘进来过这养心殿,随後便出去了。”
“这个新来的小太监也已经招了,说是太妃娘娘授意他将画像拿出来的。”
七喜对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越发谨慎:
“陛下,娘娘早上去过承乾宫给太妃娘娘请安,凑巧遇上了前来寻太妃娘娘挑选婚服的长乐公主。”
“太妃娘娘还让华嫔娘娘帮忙选了吉服。”七喜声音小了些,“公主的婚宴就定下了娘娘选的吉服。”
这三人是什麽关系,作为天子贴身太监,七喜如何不知。这华嫔娘娘的身世早被调查的一清二楚,这季宴安季大人又是当今新科状元,富有一番学识和心计。陛下用人之前,均会对所用之人进行背调。
这华嫔娘娘同季大人是青梅竹马,公主是季大人未过门的妻子。让前任给现任挑选婚服,太妃娘娘硬生生地是在膈应这两位主。
想必太妃娘娘在选秀大典後,暗地里也派人去查了这华嫔娘娘。顺带查出了三人的关系,以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太妃娘娘精心培养出来的公主,竟然还会派人去折辱丶暗杀当时还是选侍的华嫔。
对于公主,太妃娘娘这是失望心寒。
对于华嫔,太妃娘娘这是怀疑她目的不纯。
而陛下……
七喜不敢多加揣测帝心,只等谢执下令。
帷幔中间一只苍白丶青筋凸显的手,拨开床帷,露出谢执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又是画像。”谢执踉跄着从床上起身,两鬓垂下两缕凌乱的发丝,衣领褶皱,均都暗示他病发时对他的折磨。
他自嘲地笑着,笑意丝毫不达眼底,反而精神恍惚地在屋内游荡着。
“陛下,切忌情绪波动太大。”七喜杵在原地丝毫不敢动,精神高度紧张着谢执。
谢执全身都喧嚣着上瘾般的疼,他睁眼闭眼全是繁华对他的虚为委蛇丶隐瞒欺骗。
“她为什麽不问孤画像上的人是谁?”谢执联想着,这两个月来因为这画像引出了不少麻烦事。他连问了她两次,她不仅避而不谈,还对他扯谎。
她是丝毫不在意,她同画像上的人长得像。
这不也是说明,她丝毫不在意,他是否真心拿她当朋友,还是在通过她怀念她人。
她对季宴安那种情意寡薄的负心人,都能伤怀许久。
偏偏对他这个朋友,毫不在意。
想来也是,外界都说他是暴君,是性情狠戾,喜怒无常之人。这天下人人畏惧他,人人有求于他。她如何能抛掉他的身份,只将他当成谢十三,当成朋友。
谢执在胸中翻涌的戾气越来越重,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侵占着他的理智。
“也许娘娘并未瞧见那画像,这才不知陛下在说什麽。”七喜在为繁华开脱着,这可是後宫唯一的娘娘。陛下现下无子,大周後继无人,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这位华嫔娘娘上了。
若是这位华嫔娘娘这麽快就失宠了,那大周的未来可怎麽办呦。更何况,七喜并不想让陛下伤心。
七喜这番话并未让谢执心中好受,他久居深宫中,早已练就一双窥人之目。繁华有没有撒谎,他比谁都清楚。
“她在哪?”谢执问。
还好七喜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也顺便问了繁华的行踪。这会谢执问起,他方能第一时间应答:“娘娘从陛下这里出去後,去了藏书阁。”
“走。”谢执一声令下,转身就走。